第十六章

经过抢救，沈晓妮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沈夕然目光呆滞的靠在躺椅上，目不转睛的凝视着病床上带着氧气面罩的沈晓妮。

沈夕然永远无法忘记沈晓妮被抬进抢救室的那一刻，虽然结果是有惊无险，但当时看到众多医生们参与抢救，沈夕然还是心有余悸。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沈晓妮已经昏迷了八个小时了。

沈夕然一口饭没吃，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偶尔也盯着她身旁的仪器。

三人病房只有他们两人，现在已经到了晚上九点，沈夕然的头也支撑不住，慢慢垂了下去，渴望能求得短暂的休息时间。

他现在也不过是一个马上十三岁的孩子而已，这种关于生死的重担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太残酷了。

身体上的疲惫加上心里的筋疲力尽，让沈夕然垂下的头再也抬不起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在梦里，他梦见他和沈晓妮在一片无人的大草原肆意的追逐打闹，他梦见沈晓妮再也不用受疾病的约束，她可以自由自在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本该是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只是这场疾病限制了她的活泼。

趁沈夕然打盹的这短暂的时间，沈晓妮也开始渐渐苏醒，她的眼皮轻轻抬起，双眸透露出一丝惊疑和迷茫。

沈晓妮发觉自己正带着氧气面罩，感觉有点不舒服，于是伸手想把它从脸上摘下来。

面罩皮筋拉扯的声音吵醒了本就睡眠不深的沈夕然，见昏迷许久的沈晓妮终于醒来，沈夕然再也不能自已。

他先是颤着双手将沈晓妮的氧气罩摘下，然后将其重重的抱入怀里。

此刻的心情千言万语都无法描绘，他能做的只有抱紧她，紧紧的抱着她。

此刻的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沈夕然哭了，哭的撕心裂肺，这是他第一场在沈晓妮面前这样哭，他在也不管什么所谓的面子，肆意的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刚苏醒的身体似乎有些僵硬，沈晓妮茫然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同时努力的回应着沈夕然的情绪。

两人贴的很近，沈晓妮用心感受到了沈夕然的负面情绪，在僵硬的双手搂住沈夕然的那一刻，她的声音也开始抽泣起来。

“哥哥你怎么哭了？你这样我也想哭……”

“我还以为我真的死掉了呢！”

这句话话音刚落，沈晓妮豆大的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小姑娘哭的可怜，泪珠像砸在人的心头上，让人心生怜悯。

沈夕然顾不得继续落泪，红着眼眶捧住沈晓妮的脸庞，想要在多看看她。

沈夕然惊魂未定：“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一回想这段时间的抢救，沈夕然又忍不住鼻头一酸，哽咽着声音将眼泪又憋了回去。

“哥哥。”沈晓妮还带着刚哭过的鼻音，软糯糯的撅着嘴委屈巴巴看着沈夕然，“我梦见妈妈了。”

沈夕然抹了把泪，继续听沈晓妮讲述：“那你梦里的妈妈，她是什么样子的？”

沈晓妮转了两下眼球思考：“妈妈跟我心里想的一样，她可漂亮了，温柔大方，她还叫我宝宝。”

沈夕然点点头：“她一定很漂亮，你和你妈妈都很漂亮。”

“我妈妈还给我加油呢！”

“对，加油，大家都在给你加油，你一定要加油……”

沈晓妮有些累，沈夕然就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他现在不想离开沈晓妮半步。

沈晓妮目光呆滞的盯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这不禁让她回忆起了小时候正在住院的日子。

沈晓妮不愿意，又带着不耐烦的语气朝沈夕然嚷嚷着：“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哥哥。”

沈夕然眼皮没眨一下，只是轻叹了口气：“一会就可以走。”

沈晓妮的心情也没那么低落：“真的吗？”

沈夕然点点头：“真的。”

其实沈晓妮进了医院很快就抢救了回来，医生跟他说除了做手术没有任何办法，以后这种情况还是有可能发生的。

医生也只是打了几针吊瓶，让沈晓妮吸了几口氧气而已。

在沈晓妮的催促下，沈夕然赶紧去办了出院手续，时间已经不早了，如果确定回家的话也没有拖拉的必要。

沈晓妮看病的几千块钱钱还是老大夫塞给沈夕然的，最后也已经所剩无几。

沈夕然盯着手中的几张钞票，红色绿色蓝色都有。

甚至还有几个钢镚……

想了想今天花的钱，又想了想沈晓妮做手术需要花费的费用，沈夕然也感到了无比的绝望与崩溃。

他似乎明白，沈浩为什么攒了这么多年的钱都攒不够沈晓妮的医药费。

她的手术只要一天不做，她就会像只吸血鬼一样，看一次病就要花掉沈浩将近两个月工资，这样的花销永无止境。

沈夕然将他们紧紧攥进手心，心里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充斥心头。

他恨，他恨看病的钱为什么花的如此之快，他恨他自己面对这一切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但该说不说，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义务去在这件事情上帮助她，自己家里的生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沈夕然打心底看不了她这样痛苦。

等沈夕然再次回到病房，沈晓妮已经抱着医院的白色枕头，蜷缩着身子进入了梦乡。

沈夕然没直接喊醒她，他先是将她怀里的枕头抽了出来，然后一把将其抱进了怀里。

沈晓妮也十分配合的搂住了他的脖子，心满意足的带着微笑进入了梦乡。

沈夕然就这样抱着沈晓妮走在这灯红酒绿的街上，这片他们从小生活的家乡。

沈夕然抱着她，在街上不紧不慢的走着，眼神捕捉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里有小小的咖啡馆，门前摆放着一排精致的咖啡桌椅，红色的雨伞在灯光的照耀下吸引人的光芒。

还有一家小超市。超市的门口摆放着各种五颜六色的水果收银员们忙碌地打包商品，笑容满面地送出每一个顾客。

还有忙碌的小吃摊老板，边做饭边跟顾客互动，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这好像不是他们的工作，更像是享受这种夜晚的氛围。

时间能不能过的再慢一些，再慢一些，这样她就还能有更多的时间。

虽然距离沈晓妮十岁还有四年，但这也只是保守估计，今天沈晓妮出了这么一遭，恐怕是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沈夕然心事重重，如行尸走肉般带着沈晓妮走回了家。

沈晓妮是真的困了，一路上沈夕然都能感受着她均匀有节奏的呼吸，又想起今天上午她苍白的面容和一条直线的机器，心中还是有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