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酌言停下脚步,眼帘低微,鼻梁高挺,很淡的嘴唇,每一处轮廓线看似温和,又蕴藏着锋利寒意。
“在洲学长,你初见时便心动的那个人,此刻再见到,是怎样的心情?”
柏在洲仔细回想着,看见拖着行李箱,出现在色欲酒吧的男人,如天边狡黠弦月。
漂亮的让人想要独自占有,但却是可望不可及。
“兴奋,激动,愉悦,甚至是很得意,却又胆怯,不敢第一时间冲上去拥抱,只敢混迹人群中。”
“那便对了,”晨曦微光中,江酌言长身玉丽地站在那里,清俊脸颊因为表情淡然而显得矜贵。
“初次相见就心动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再相见,也还是会被他蛊惑,还是会心动。”
“我亦是这样,尽管虞祈安有时候会做出令我讨厌的动作,但,偶然间的心动是无法避免的。”
“不可否认,我依然爱着他。”
江酌言背对晨光,旭日东升的金黄朝阳中,身影轮廓变的柔和,出口的话却如同尖刺冰雕——
“所以,在洲学长,刚刚的话,以后还请不要再说了。”
深深扎进柏在洲心脏里,如同百剑穿心,千疮百孔的疼痛,一瞬间涌上脑仁。
他此刻的心绪,像是秋风中片片纷落的枯黄树叶,几度跌落谷底,漫无目的地飘荡在空气中,再也没有了鲜活生命力。
泪眼婆娑中望见,清瘦少年渐渐远去,如遗世独立般的身影,柏在洲轻轻叹气。
“少年时期喜欢过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再见,也还是会心动。我也是有感情的人,你逃不掉,我也逃不掉。”
江酌言的身份证被虞祁安藏着,他当时没有想着拿出来,想要住酒店有点麻烦。
柏在洲听了来龙去脉,努力扯出职业假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去我家住吧?”
“在洲学长,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江酌言眉眼向下弯,眸中盛满了笑意,“可以麻烦你,用你的身份帮我登记一间房吗?”
“自然可以。”柏在洲十分从容从他手中接过行李,“被你麻烦是我的荣幸,我很乐意。”
“你……”江酌言跟在后面,有些无奈地扶额,喃喃道:“看来,刚刚的话,大概全是白说了。”
柏在洲替他订了酒店里最奢侈的豪华大房间,带温泉泳池,还有块露天阳台。
“我先预订了一个月的,如果你要续订,再联系前台就行,我都打好招呼了。”
“好,谢谢在洲学长,”江酌言站在门口,抬眼看来,纤长的眼睫好似翩翩起舞的蝶翅染着水霜,“那个钱,微信转给你。”
见人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江酌言琢磨道:“那,在洲学长,晚安?”
柏在洲看了眼,从走廊窗中照射进来的朝阳,还没来得及说话,江酌言便将门关上了。
他看着面前的棕色木门,轻笑着抱怨道:“什么呀?都不请我进去坐坐的吗?”
江酌言背靠在门上,将他这话半字不落的听进了耳里,“我要是真让你进来了,还会愿意出去吗?”
房间的床很大,雪白又柔软,江酌言四处转悠察看,确认安全,没有监控系统后,才将自己摔进床里。
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刚刚说过的那些话,他之所以故意这样说,是因为想拒绝柏在洲。
至于自己对虞祁安的情感,虽不及话语中那般海誓山盟的隆重,但所言也绝对非虚。
尽管虞祁安管控他,囚禁他,强迫他,生硬地占有他,但他生了血肉的心依旧忍不住悸动。
江酌言把自己裹在棉被里,正因为他对虞祁安还怀有懵懂少年时期的热烈情感,所以他每次都跑不远,离不开这座城市。
不是江酌言没有那个能力,而是他的整颗心放在这城市里,放在虞祁安的身上,他走抛不开,走不了。
任何人没有了心,都活不下去。
江酌言也是人,也是这样。
时而,他也会扪心问自己,既然你逃不掉,也不想逃掉,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地走呢?
答案也很简单。
他是想反抗虞祁安的变态囚禁,他想要让对方明白,他是想要自由的,并不情愿做他的玩宠,不想做他囚笼里的金丝雀。
江酌言在这酒店里住了将近二十多天。柏在洲每天都来,却没有哪天成功踏进过那道房门。
他出去逛过人潮拥挤的商场,走过繁华的街道,看过喧闹的人群,去过懵懂春心的校园。
听过鸟语虫鸣,闻过花香泥草,见过蓝天之下,展翅高飞的大雁,那全是自由的。
江酌言把这长达半月之久的所见所闻,都找画纸画了下来。
蓟野提着餐盒上来,刚想抬手敲门时,虚掩着的门让风拂开,看见的便是满地纸团和烟头。
及坐在画板的男人,房间空气中溢着,浓郁的烟草味中混着淡淡清冽雪松信息素。
“酌言,你在抽烟?”蓟野非常自然地走进去,将餐盒放在餐桌上。
他伸手把江酌言嘴上虚虚叼着的烟拿掉,语气中有些严肃,“之前不是说戒了吗?”
江酌言握着画笔在湛蓝天空中,添上了两只渺小成点的灰黑色大雁,不以为意,“差点感觉才会来上支。”
蓟野看着旁边,摞成两大沓的彩色画纸,“这些都很着急要?”
江酌言十分满意地欣赏着,又把很短的碳素铅笔咬在嘴上,如同叼着烟般痞雅。
他不答反问:“你看这群南归的大雁像什么?”
画板上的大雁看似结伴成群,却毫无规律可言,但远观又形成张巨大的侧脸。
是虞祈安。
就连点缀在湛蓝天幕中的洁白柔软云彩,都隐隐约约是个‘安’字。
“就那么想他?”蓟夜将地上纸团挨个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江酌言紧绷挺直的脊背和双肩,微微放松下来,脑袋也耷拉下来,实话实说:“想,想他的信息素。”
蓟野道:“要真有那么想,你还非要离开人家干什么?我说干脆就回去算了呗?”
又在心里嘟囔:省得我两边跑,很难做人的。
“他要绑我,要关我,要草我。”
“怕什么?”蓟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反正我看你这个样子,挺乐意被他囚禁的。”
江酌言站起来,和蓟野错身时,无意间转眼瞥见他,眼里有种风雪俱灭的清寂。
“我……”蓟野缩缩脖子,刚要开口狡辩,只听见冷冷一句,“出酒店大门左拐三百米。”
“啊?什么?去那里干什么?”蓟野满脸懵逼,刚挠了挠脑袋,又抓了抓耳朵。
“眼睛瞎了还可以捐。”
“我那话不是表面意思,”蓟野打开餐盒,忽然正经起来,“你崇尚爱情的同时,又向往自由。”
“但是,爱情与婚姻从来都不是自由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绝对的自由与爱情也是这样。”
蓟野将咖啡放进他手里,“而且你从一开始就选择了爱情,而放任自由溜走离开,不是吗?”
江酌言站在那儿,衬衣的扣子没扣好,露出半截锁骨,面容俊朗卓越,眉眼如画,身后天蓝日光不及他半分。
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褐色咖啡,深处似乎尽是疑惑不解,柔顺的黑发被拂起,额发遮住眼眸。
“我是吗?”
蓟野将饭菜盒子揭开,深深吸了口气,感叹道:“真香啊。”
“你怎么不是,大半个月前,你拒绝柏在洲说还喜欢虞祁安的时候啊。”
蓟野凝视着他的双眼,叹了口气然后很认真道:“虞祁安能给的,是你崇尚的爱情;柏在洲能给的,是你向往的自由。”
“你一直都比我们聪明很多,这一点不会想不到,但是偏偏,你就拒绝了柏在洲。”
江酌言愣怔了很久,抿了口被冰块稀释的咖啡,不以为意道:“竟还有这层关系?我着实没想到。”
吃完午饭过后,蓟野还瘫在懒人沙发上,吃饱喝足赖着不想走,舒坦地打嗝:“啊,真舒服。”
“梦苑的这大房,不好订不说,全天全夜得要两千多吧?”蓟野环视整个房间,“柏在洲给你订的?”
“你怎么知道的?”江酌言从外套口袋里,轻车熟路掏出烟盒,虚虚叼在嘴上,盘腿坐在画板前。
“梦苑不就是他家的?”蓟野无奈摊摊手掌,“这你都不知道?就敢随便往里住?”
“心可真大,”他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手贱地挑挑江酌言的下巴,细细欣赏,“得亏你不是个Omega。”
“你手又发痒了?”江酌言猛地偏开头,纤软睫毛垂下来,淡淡道:“就算是个Omega又怎么了?”
蓟野连忙松开,心有余悸似的,揉揉经常遭殃的手腕,“就你那点心眼,要是个Omega的话,不知道被野男人草昏过去多少回了。”
江酌言翻了个白眼,就手上的碳铅笔扔他,“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往门外滚。”
“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起了,是有那么点小事儿的。”蓟野半截身子探在门外。
看他这副装备,尽管知道他应该没啥好事儿,但江酌言还是道:“别买关子,快说。”
“咱俩也认识好多年了,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蓟野支支吾吾道:“虞祁安拜托我问你,是不是想要和柏在洲在一起,如果是的话。”
“如果是的话,他要做什么?”江酌言嘴角嘲讽勾起,不在意地转动碳素铅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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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