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纱帘露在窗外飘曳,矮柜上的液晶屏画面闪烁,玻璃桌上一精致水晶杯,里面残留了点酒,陈泽野一口饮尽后将杯子放置在桌上,低下眼,他的思绪突然片刻呆滞。
看到面前的玻璃杯,他想到他曾经差点拿它砸林昭,那晚林昭蹙眉冷眼的表情,像要跟他死犟到底。
摊开手掌心,他又想到下午,那道流到他指尖上的猩红血迹,那是林昭身上的血,她体内的经血,明明应该令他恶心作呕恨不得褪掉整个手皮,可是习惯好像在不知何时就成了自然。
他只记得他抱起林昭时,林昭闭着眼,垂下的眼帘睫毛形成了一道扇形阴影,她靠在他怀里,他的身上因此暖洋有了余温。
十一年,整整十一年。
林昭依附陈家的这些年,他瞥看她如腻手的强力胶,粘剂强又慢干,简直谁碰谁倒霉,但后来究竟是哪一天她晃着一双颀长水润的腿吸引了他,他也记不清了。
他开始在没人的时候独自打量起她。
高一那会,林昭总梳一个扎得光溜的高马尾,额前仅留有一点点发绒,他不止一次嫌恶过她的发型,但当他偷偷站在石柱后,看她双手捧着竹筛认真较劲地选着玉米粒时,他觉得,这头型好像也没那么丑了。
那时他背靠在石柱后,偶尔侧身朝林昭的位置眺望一眼。
她的额头与鼻尖连成弧顺的线条,下颌角轮廓清晰,两手腕纤细竹筛随着她动作一翻一转,玉米粒从中上窜下滑,梭梭在响。
只是不一会儿,林昭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有人迈着步子从院外走进。
少女时期的林昭常常扯着嘴角大笑,笑声如银铃悦耳,双眼含笑眼雾缭绕,她对所有人笑,对华姨笑得前俯后仰,对林景珍笑得咯吱作响,对来的客人双目流盼委婉带笑,唯独对他,不是立马收脸就是紧皱眉头。
陈泽野觉得胸口有股莫名闷气,一直到晚上都没消散,咄咄怪事。
第二天他在林昭面前四处游荡,她擦桌,他喝茶,她扫地,他吐瓜皮,结果林昭还是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气得他把竹筛扔到地上,林昭却突然转身朝他看过来,他慌张一时嘴快护脸:“这么老土的工具谁还会用?”
林昭走过来捡起:“我用。”
她面无表情默默拍灰,又说:“这筛子是我姥姥编的,她编了很久,你不要再扔了。”
从回忆中抽身,他走出阳台,站在窗边吹着寒湿的冷风,好一会儿,渺目的夜色中困意总算袭来,他靠在躺椅上,昏昏欲睡之际,竟然见到林昭穿过房间走到了阳台,出现在他面前。
她穿了条白色的吊带长裙,还披着件镂空的针织开衫,散着的一头长发像黑夜里水面粼亮的波光,纱制的白布料飘逸,白皙肤色在月光泽照下通透发亮。
林昭光着脚踩在地上,少有的正乖巧地看着他在笑。
陈泽野的手指开始摩挲着椅子扶手,扶手上不规则的木质颗粒感尖锐地刺激着他的指腹,然而这些感觉,都不如林昭朝他靠前迈下的一步。
她一步步缓缓走来,她拉过他的手往她脸上蹭。
陈泽野却抬手去握她的指尖,右手慢慢触上她的脸。
林昭微微侧头靠在他的手掌上,她感受着他粗糙的指腹,她的脸颊在他掌心中磨蹭。
陈泽野看着她的一双眼炯异的亮,甚至能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不过林昭怎会如此安然静悄,所以她动,她站起来想从他怀里挣脱,她一把推开他,陈泽野看着她走远,他声音已带沙哑:“你给我回来。”
林昭不听,他的腿一迈就想去拽她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陈泽野从躺椅上醒来,天色依旧暗垂,他不过才睡了两个钟,原来刚才不过是场梦,他摸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现实的林昭总是黑着一张脸,他们稍稍触到对方的线,便会闹得天翻地裂,然而在梦里,撩拨他的,让他心底怅然若失的,空荡荡又焦躁不安的,也是林昭,都是林昭,是林昭紧蹙的眉头,半垂凄然的眼,是林昭两瓣薄唇。
——
医院临近市中心地段,高高的窗前望下去夜景璀亮,大楼外广告屏不停变换,荧光灯光影交织。
医生不过开点药外加嘱咐就让林昭回去了,不过她一直到傍晚都没离开,直到手机电量耗尽,看快半夜了,她才不再踱步徘徊在医院门前,终于打了辆车回去,坐上车后她望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城市夜景,觉得脑子一片混乱。
她想,陈泽野见到她,大概会想掐死她吧。
回到陈家,沉厚的大门一开,林昭就见着林景珍正坐在客厅等着她。
林景珍走上前拉过她的手问:“怎么才回来,王叔说你下午身体不舒服,他带你去医院了,怎么弄这么久才回来?”
林昭:“当时很难受,不过在公交站台恰好碰到了王叔,我也就顺便上了车。”
林景珍急切地又追问:“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
林昭小声回:“没什么,就是上次来例假时不知道就冲了个冷水澡,后面就一直有痛经的毛病,只是这次比较严重,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了,你就别问了。”
林景珍:“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跟妈仔细说说啊。”
林昭:“我累了,你让我先去睡,明天再跟你说。”
林昭让林景珍早点休息后,就拎着包就回自己房间,她看了客厅墙上的时钟,11点19分,整个一楼静悄死沉,她的房间在最末端,穿过长长的廊道,推开房间的门,又合上后,她靠在门板上轻叹了口气。
林昭抬高手臂摸索着墙面想打开灯,突然从左边柜子里缓缓现出一道深重黑影,仔细看,宽肩细腰的分明就是个人影,林昭顿时神色凝重,转身就想出去,却被一把抵在门板上。
木门被撞得一声闷响,林昭被反压在门上,死死不能动弹,她手掌握拳锤门,张嘴大喊:“华姨...”
华姨的房间离她最近。可第三个字还没蹦出,一双细长的手就已经捂住她的嘴,那人力气大,五指捂口时紧勒她的下半张脸,她的脖子前横着他另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膀,锁着她的喉咙迫使她稍仰着头。
陈泽野低下头:“华姨回家看她孙子了。”
脖子后是他呼吸发出的热气,林昭身体一僵,瞳孔睁大,口齿不清地发出几个音节。
陈泽野:“听不清。”
林昭腾空的手拼命想去握门把,但是头仰着看不到位置,她的手乱扑动,让陈泽野耷垂下眼,他另一只手不再锁着她脖子,转而桎梏住她两双手。
林昭嘴里又出几声闷音。
陈泽野:“反正你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好东西。”
林昭气急败坏,差距悬殊,她的抵抗都是徒劳,口鼻越来越难呼气,她也就没再发出一点声音,最后就连气息都小了些。
陈泽野松了点力:“你最好大声点,让你妈也上来看看。”林昭也没动,陈泽野这才放开她,只是林昭突然没了支撑,差点摔地上。
陈泽野沉着眼,看着林昭一点一点抬起头的样子,即便没开灯,淡淡的光线也能看清她敛起的眸子里愠有一点火星,只有那头黑头发倒是跟他梦里一样。
林昭眼疾手快地摁下灯开关,陈泽野被突如其来刺眼的灯光一照,眼不禁微眯了下,随后只看到面前林昭的一张脸惨白没血色,行尸般的迟钝。
林昭贴着门,全身缩着:“这是我房间。”她申令,语气不满。
陈泽野反问:“是你的?”
林昭一愣,她心里虽含着一口气,但陈泽野说的是不错,陈家家财外契,哪样不是他的?她竟然还有脸说这是她的屋子,她眼珠子朝左看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是无地自容,林昭拧开门把手就想走。
可门不过敞开半寸,就立马就被陈泽野一推又重重地合上。
林昭寒毛直立,背后的人如同洪水猛兽,多年来陈泽野做坏时,她都会有这样的反应,但是这次她想不明白,她明明已经规矩地避着他了,却还是这样。
她转过身,质问他:“你究竟要干吗?因为那血,所以即使是半夜你也要来报复回去是吗?可是我没有求着你抱我下去,是你自作的,现在也要怪我头上,要早知道这样,我就是痛死,在路边被过路的车碾死,也绝不会坐你的车!”
陈泽野:“死也不坐,你倒是有骨气。”
她的声线委转,眼眶红铮,眼神强硬又刻薄。
陈泽野抿着嘴,饶有兴致地抓起她半蔟头发,寒着脸,深黯的眼里幽幽泛光:“不过林昭,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这样看着我,我都恨不得剜掉你两个眼珠子。”
林昭脸色愕然,表情看上去有些诡怪,眼神微变。
陈泽野望着她错愕的傻样,缓和了些,生硬地把目光投掷在她的肩胛骨处,再是领口,再是领口处线条有致的锁骨,最后眼皮一掀,落回林昭的唇边。
他嘴里说着最恶毒的话,低头却想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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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