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车里将就了一晚，早上醒转时，已经雨过天晴，抬头望过去是一片碧蓝的天，连一片云朵都没有。

在服务区简单吃过早餐，简单收拾一番后重新启程前往目的地，肖战降下了他那边的车窗，风吹的他的发胡乱飘舞，他随便抓了两把，索性随它去，闭着眼靠在窗边假寐。

没人跟车，也没有人挤在附近的车辆里对他拍照，肖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抵达南京的时候，刚好是吃午饭的点，王一博在新街口附近定了酒店，俩人再次修整一番，各自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出门吃午饭。

有王一博在，肖战是没有办法混过一顿的，只是他大半早上都在车上度过，就连王一博也只是象征性吃了一点，这餐算是应付过去。

下午王一博开车带他去音乐台，刚好赶上工作日，这里没什么人，肖战先前只在网上看见过，当时还是网红景点，热门到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鸽子在看人。

三十年过去，木质台阶都重新经过修缮，鸽食也涨了价。王一博买了两袋，坐在台阶上开始慢悠悠地喂主动上前来讨食的肥鸽子。

天气好到出奇，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肖战垂着眼，用手指去点凑到自己掌心来吃东西的白鸽子，它喉咙里呼噜了两声，并没有躲开。

王一博把鸽食倒在台阶上，让鸽子自己过来吃，他专注着撸鸽子，手指陷进蓬蓬的羽毛里，慢条斯理地捻着玩。

肖战喂了一会儿，也开始学着王一博那样，把鸽食放在台阶上，任它们自取。

见有东西吃，围过来的鸽子也渐渐多起来，肉眼可见围在王一博身边的要多点，到后来几乎到了快被包围的地步。肖战觉得有趣，随口道，“你还真是招小动物喜欢。”

王一博绷着脸把手边的鸽子往他面前推了推，无情地将它们撵过来。

肖战看着它们被撵还不忘再多吃两口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你以前来过吗？”

王一博摇摇头，“没有。”

肖战‘哦’一声，“那闲下来都去哪儿旅游啊？国外？”

王一博说，“差不多吧。”

倒也能理解，在国内并不那么方便，哪怕王老师早已转型成功，但他的待遇摆在这儿，做不到在人群中隐身，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国外要更自在一点。

肖战又问，“都是一个人？”

王一博：“以前不是，得跟工作人员一起。”

言下之意，后来稍微自由一点的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出去的。

肖战只是好奇，“怎么不喊上朋友？”一起出去不是挺好玩的。

王一博捏着一只鸽子的尾羽，眼睛并不看他，“不一定要人多才有意思。”

肖战用无比平静的语调说，“所以就没有再找过别人了。”

他用的是称述句。上次王一博坦白过，这些年身边都没有再出现别人。年轻的肖战或许不能理解，但有些事情只要稍微想一想，还是能够窥得其中秘密的一角。

可那样未免也太孤独。

特别是慢慢开始有闲暇时间之后，以前所奢望的反而会成为一种累赘，人是没办法阻止思考的，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什么，大脑就会作对般跳出相关的信息。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在这一刻思维共鸣，还是王一博实在太懂他，下一秒，王老师就学着肖战刚刚的语气说，“反正每个人到最后都是这样的。”

下一句是，孤独才是人生常态。

这句话是肖战对王一博说的。

当时他被某部电影触动情肠，躺在沙发上忽然这么幽幽来了一句，把正在拿着手机点夜宵的王一博给吓了一跳。

他放下手机，掰过肖战的肩膀，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不是的。不会的。战哥有我啊，不会那样的。”

肖战挑眉看他，半眯着眼神情淡淡，有点挑衅的意思，“我比你大六岁，比你先老就不说了，大概率也会比你先……”

那个‘走’没说出来，肖战就被王一博扑过来捂住了嘴，含糊间好像听见他骂了句脏话，呼吸都变重了。

“不行。”王一博伏在他上方，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发言霸道，“我不同意。”

再多感慨忧愁也会被这只小狗驱散地一干二净，肖战笑的眼睛都眯起来，模糊不清的字音从王一博指缝里溜出来，“这种事情你不同意也没用啊……”

“我不管！”王一博提高了声调，“我就是不同意！你不许那样！以后也不能这么说！”

肖战笑得整个人都抖起来，握着王一博的手腕示意他松开，结果对方是超乎想象的执拗，冷脸咬着牙，“你答应我！”

见他这么认真，肖战自然是妥协。以后的事情那么远，谁又知道几十年后会怎么样。

王一博将他按在沙发上，亲吻如疾风骤雨，他用尖锐的齿咬着肖战的脖颈，低喃警告他许多遍。

肖战仰面躺着，手臂松松环住他的肩膀，慢条斯理地回应着小狗的亲昵，蹭着他鼻尖说，“那你得先把自己给照顾好。”

王一博重重咬他的嘴唇，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知道了。”

当年会压着他索要一句其实谁都无法保证的承诺的人，现在却开始习惯肖战口中的人生常态，说物是人非最贴切不过。

大概是见肖战的表情不是很好看，王一博朝他笑了笑，改口道，“我瞎说的。”

肖战：………………

他连做好几个深呼吸，劝告自己对‘长辈’动手是不对的，面前这位已经比自己大二十几岁了，虽然看着年轻，但不一定能再像从前那样有来有回的‘互殴’。

可他还是忍不住。

王老师还以为这篇章很快就能翻过，结果肖战忽然朝他瞪了眼睛，语气很差，“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王一博愣了几秒。

肖战朝他呲牙，“不然我才不管你是五十几岁还是六十几岁，我都会揍你的！”

“……”王一博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在确认过肖战不是在开玩笑之后，才慢慢地让他的小括号浮上来，“……听战哥的。”

肖战：。

他们在南京呆了两天，临走前，俩人一起去梧桐大道边上散了会儿步，下午的阳光非常好，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在地面上。肖战突发奇想，抬脚去踩那些金色的色块，风吹的树叶摇晃，那些光斑就像是在跟他玩耍，王一博的评价慢悠悠飘过来，“幼稚。”

这话他以前也爱说，在剧组拍戏的时候，只要肖战故意去逗他，或者当着王一博的面开始折腾道具，他就开始念肖战幼稚，姿态十分老成。

天知道他那时候才21岁好不好。

肖战不理他，特地转过身来后退着往前走，面对面地朝王一博丢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王一博与他对上视线，忽然上前两步，抓住肖战的手腕，将他往旁边拉了拉。

背后一辆逆行的自行车擦着他的肩膀而过，依稀听见那个锅盖头的小男孩儿向他说对不起，肖战没生气，目送他离去。

王一博却再没松手。

表面上看好像是王一博在追着他走，但更像是倒着走的肖战在拉着王一博继续向前。

风吹的刘海短暂地拂过眼前，肖战有两秒视线受阻，却仍旧能够一步步地向后迈，因为他知道有王一博在看着他。

短暂的两秒过后，肖战重新看见王一博的脸。

这样认真的神态一如从前，在布景里，在悬崖边，在屋檐上。

王一博抓着他的手，说，“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