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麻将桌下

专辑没聊成，菜也没吃几口，衣服送来后肖战跟小歌手约了改天再回请，带着王一博先撤了。

“想吃什么？刚看你都没动筷子。”肖战扣上安全带，关于王一博捣乱的事情一句没提。

王一博瞥了肖战一眼，对方眼里含着熟悉的笑意，正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一点都不饿，王一博发动了车子：“随便。”

“那我来选我想吃的咯？”肖战输入地址，“就这家，走吧！不是弟弟的司机小王！”

肖战选的地方是一家火锅店，店面很小，装修得也一般，看起来根本不像他会来的店。

“这家汤底很好。”肖战招呼着王一博坐下，兴致勃勃地看着菜单，“你能吃辣吗？”

不太能，但肖战看起来好像很想吃辣，王一博把外套脱了放在一边：“都行。”

“那我们要个微辣锅吧。”肖战选了锅底，又勾了几样菜，把菜单递给了王一博，“你看看想吃什么，补一下。”

王一博随便扫了一眼：“你自己看吧。”

“好好的一句话被你说得硬邦邦的，一点都不可爱！”肖战笑着白了他一眼，收回菜单，又勾了几样，“就这些吧，吃完了再加。”

吃得完才见鬼。王一博瞥了一眼肖战露在外面的脖子和手腕，细得竹竿一样，吃什么都是两口就搁筷子的人，每顿都摆一桌子，看着他吃，好像这样就能饱了似的。

锅底上得很快，菜摆了一桌子。肖战果然又是吃了两口就不吃了，专心负责给他栓菜。

“这个毛肚很好吃，七上八下。”肖战用自己的筷子夹着毛肚，嘴里数着数给王一博涮好毛肚，放进碗里，“你尝尝熟了没，没熟的话再丢回去煮一下。”

餐桌礼仪这种东西，王一博不懂，也向来不在意，但他觉得肖战应该很懂。

可肖战也毫不在意——或者说，是跟他在一起时，才毫不在意。

好像他怎样都可以。怎样，肖战都会陪着他，站在他这边。

菜有点辣，王一博潦草地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

“熟了吗？”肖战在他对面看着他，像是在等一个什么重要的答复。

王一博“嗯”了一声，肖战就很开心地继续数着数给他涮毛肚。

越吃越辣。王一博一声不吭地吃着肖战夹给他的菜，嗓子越来越难受，终于没忍住，偏过头咳嗽起来。

“辣椒呛到了吗？”肖战从他对面换到他旁边，拍着他的背给他倒了杯果汁，“来顺一顺。”

王一博喝了半杯西瓜汁，嗓子缓过来一些，刚一扭头，一把勺子戳到了他的嘴边。

肖战捧着一份甜品，笑眯眯地把勺子送到王一博嘴边：“这个草莓牛乳冰很好吃，你尝尝。”

他看到王一博的眉心微微蹙了下，但还是张开嘴，吃下了他喂到嘴边的甜品。

“好吃吧？这个很解辣。”肖战被他的反应鼓励到，又喂了第二口。

王一博又张嘴吃了，然后在肖战喂他第三口之前，把甜品和勺子接了过来：“我自己吃就行了。”

“知道啦，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弟弟的司机小王！”肖战笑着坐回王一博对面，继续给他涮菜。

王一博不能吃辣，也不喜欢吃甜食，他知道的。

可是那又怎样呢？

王一博还是会为了肖战，忍着嗓子不舒服吃辣，蹙着眉吃甜品。

因为这些都是肖战给的。

只要肖战喜欢的，王一博，都会去做的。

因为他想要肖战的温柔，肖战的好。

接下来的几天，肖战还是大部分时间居家办公，偶尔去公司也会带着王一博一起。

王一博不跟任何人说话，大家对他已经从开始的好奇慢慢变得习惯。

肖战谈事情有时候会在会议室，有时候会在办公室，在办公室的时候，也没让王一博回避过。

王一博开始还不管有没有人，玩滑板照样弄得啪啪咚咚，后来见肖战不管他，面不改色地继续跟人谈事情，自己也就觉得没劲了。

遇见肖战谈事情的时候他会主动去隔间里打游戏，或者下楼去小广场玩滑板。

玩了几次之后，开始有人跟他搭讪了。

“嗨，帅哥，我叫唐小虞，你可以叫我糖糖。”王一博收了板准备上楼的时候，一个绑着高马尾，做了粉色挑染的女生走过来拦住了他，递给他一瓶水，“你滑板自学的啊？也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俱乐部啊？”

王一博没接那瓶水，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我去，这么酷！”唐小虞没被打击到，紧走两步再次挡在王一博面前，不由分说把矿泉水塞他怀里，“你把我当发传单拉人入会的啦？我们俱乐部都是滑板爱好者，不收会费！一般人我还不邀请他呢！”

王一博看了她一眼：“没兴趣。”

“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跟他们打赌你是不是聋哑人呢！”唐小虞笑起来，指指王一博手里的滑板，“你这板子挺好的，就这么自己瞎练也没什么意思啊。”

本来也就没多大意思。王一博有点烦了：“让开。”

唐小虞没被他的冷脸吓到，反而歪头看着他：“我不让开的话，你会打人吗？”

耐心告罄。王一博直接伸手把这个有些聒噪的女生拨到一边，夹着板子往写字楼里走。

唐小虞被推得一个趔趄，站稳之后又冲着王一博的背影喊：“你这么拿滑板就不对！跟我们一起玩呗！我让昆神教你大招啊！”

王一博全当没听见，目不斜视地进了写字楼。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肖战还没忙完，不过忙的对象换了人，变成了那个小歌手。

对方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明显地僵了僵：“肖战哥哥，做你弟弟真好，每天什么都不用做，还能跟在你身边。”

“他要真能什么都不做，乖乖跟在我身边，我倒省心了。”肖战对王一博指指桌上的水杯，“先把水喝了。”

王一博没理肖战，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单手拧开刚才女生塞给他的那瓶矿泉水。

二十块一瓶的矿泉水，很显然，不是王一博自己买的。肖战起身把泡好的柠檬水端给王一博：“怎么自己在外面买水喝啊，不凉吗？”

王一博没接肖战手里的杯子，喝了两口矿泉水：“没觉着。”

如果是他的小男孩，此刻一定会回答：“喜欢我的人送的。”

王一博不是他的小男孩，还不是。

可即便不是，肖战也不能允许他在自己面前，喝着别人给的水。

“别喝这个了，对嗓子不好。”肖战抽走王一博手里的矿泉水瓶，笑着把水杯递到他面前，“算着你该回来了，特意给你泡的，不烫也不凉。”

王一博没说话，盯了肖战片刻，接过了他手里的杯子。

“等我一下，马上就能走了。”王一博头上戴着线帽，肖战隔着帽子揉了揉他的脑袋，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专门多走了两步，把手里的矿泉水瓶，丢进了垃圾桶。

“你再弹一遍我听听，然后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他对明显不太情愿的叹叹说。

叹叹看看肖战，又看看王一博，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抱着吉他，又弹了一遍。

肖战在本子上记了几笔：“总体很好，细节的问题晚上我们视频再说。”

“可是视频的话肯定没有当面……”想争取的话被肖战起身的动作掐断了，叹叹咬了咬嘴唇，只能跟着站起来，“那好吧，肖战哥哥，晚上我等你的视频！”

肖战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眼中明显有赞赏：“你抱着吉他的样子很好看。”

叹叹终于高兴了：“真的吗？谢谢肖战哥哥！我一定会好好练习的！”

他说完，忍不住得意洋洋地看向王一博，对方也正看着他，表情很冷。

叹叹瞬间更开心了：“我晚上再弹给你听啊，肖战哥哥！”

晚饭是在家里吃的，肖战亲自下厨。

他很久不下厨房了，王一博住过来之后，才又有了点兴趣。

吃完饭后碗筷丢进洗碗机，其他的王一博来收拾，这是肖战带了两三遍之后两人形成的规矩。

王一博擦桌子的时候肖战上楼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之后又下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跟叹叹视频通话。

客厅很大，王一博坐在另一张沙发前的地毯上打游戏。这段时间晚上吃完饭他会跟肖战一起在客厅里待到睡觉前，有时一起看个电影，有时各干各的事情。肖战想起来什么了会跟他聊一两句，王一博仍是不主动说话，简单应答。

肖战经常会打工作电话，但很少跟人通视频，特别是这种单独对某个人的。

王一博的游戏声音开得不大不小，对于两个坐在客厅做自己事情的人来说，不大，对于一方有视频电话要打来说，不小。

肖战在视频接通后看了王一博几眼，对方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打游戏，一副很投入的样子，一眼也没看他，肖战也就随他去了。自己捧着笔记本挪了个位置，坐得离王一博远了些：“叹叹，你按我刚才跟你说的，再弹一遍看看。”

原来刚刚吃饭时是在跟这个小歌手发微信。王一博的手指在屏幕上翻飞，越杀越起劲。

肖战戴着耳机，王一博听不到对面小歌手跟他说了什么，眼角的余光瞥到他似乎很认真地盯着屏幕，几分钟之后：“第二段那里稍微有点……”

王一博没戴耳机，游戏系统在这个时候爆发出一声喝彩：“Double kill！”

肖战顿了顿，再次看向王一博，对方仍是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你等一下啊叹叹，我回房间你说。”肖战捧着笔记本，边视频边往楼上走，“没有打扰我休息，我平常也睡得很晚。”

王一博坐在靠近楼梯口的位置，肖战路过他时没有停顿，王一博听到了他耳机里漏出的小歌手腻腻糊糊的声音，具体说的什么没听到，只听到肖战笑了：“嗯，好啊，我书房里有吉他，等下我们可以一起弹一遍。”

王一博的手指顿住了，抬起眼，肖战已经从他身边走过，正在上楼。

肖战下来之前洗了澡，还换了一件大领口的针织衫，头发没有完全吹干，发尾有些凌乱地贴着修长的脖子，王一博刚刚就注意到了。

很烦。王一博收回目光，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游戏上，但没成功。

屏幕上晃动的影像再也无法吸引他，他咬着嘴唇挥舞着手指，顺风局瞬间变成了逆风局，一败涂地。

王一博盯着那个灰色的游戏界面，手指越收越紧，直到手背上青筋暴起。

想摔手机，想砸东西，想破坏能看见的一切。

王一博把头埋在膝盖上，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脚踝，又深又急地呼吸。

很久没吃药了，遇见肖战之后，他的情绪一直在可控的范围内。

情绪的爆发会让他得到短暂的快乐和刺激，和长久的麻烦。

回不去的赛道，攒不下来的积蓄。

死不了也活不好的每一天。

不可以。

现在，不可以。

王一博掐着自己的脚踝和小腿，指甲陷在肉里，缓慢且用力地移动。

有黏糊糊的渗出物沾在手指上，是血。

王一博没有感觉到疼，身体和情绪像是有了发泄口，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不好意思啊叹叹，我这里有个电话进来，晚一点再打给你。”

肖战靠在二楼主卧与护栏的拐角，这个角度他能看到王一博，而王一博看不到他。

王一博的肩膀很宽，腰很窄，抱膝的姿势让他整个后背形成了一道非常漂亮的弧线。

肖战看着那道弧线由剧烈的起伏渐渐变得平稳。

王一博比他想象得还要入戏。

凶猛的野兽为了他学会了约束自己，尖锐的爪牙也只对着自己。

这样很好。

很好。

肖战转身，回到房间。

他需要等一等再下去，他需要让已经学会了约束自己的王一博，再学会主动把绑在身上的线，交到他手里。

你以为得到的宠爱是独一无二的吗？

可你看啊，我也可以宠别人。

有这么多的人想要我的宠爱，你凭什么，让我最喜欢你，甚至只喜欢你呢？

你要自己想一想啊。

毕竟，别人都很努力呢。

肖战嘴角带着笑，站在落地窗前。

王一博起伏的背影在他眼前不断闪现，他仰着头闭上眼。几秒钟后，平静地睁开眼，俯瞰着窗外的霓虹闪烁。

人偶而已。

人偶，而已。

一个多小时后，肖战下了楼，王一博还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盘着腿打游戏。

肖战注意到他穿了一双长球袜，能拉到小腿以上。

“脚冷吗？”肖战坐在他身边，递给他一杯热牛奶，“早就跟你说穿上袜子嘛，这样是不是暖和多了？”

王一博接过马克杯，温热的。

他并不喜欢喝牛奶，但肖战总是会在睡觉前给他热牛奶。

王一博低头默默地喝牛奶。

“抱歉啊，刚刚跟叹叹聊得久了些……”肖战靠着沙发，叹了口气，“资本咖得罪不起，他嗓音还行，但吉他真的没有天赋。”

王一博用门牙在马克杯边缘磕了磕：“吉他难学吗？”

“还行吧。”肖战随口答完，忽然眼前一亮，看向王一博，“你想学吗？想学的话，我教你啊！”

那样的话，会占用很多时间的吧。王一博掐了掐手指，指甲缝里的血迹已经被他清理过了。

他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回到了第一次被那个生他的人塞到麻将桌下的时候。

可那时他是被迫的。

而现在，他自己钻到了麻将桌下。

王一博看向肖战，轻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