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斯言刚过完十九岁的生日。
高中他读了四年。虽然他各科拔尖,成绩优异,但还是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留了一级。
这不可抗力的原因也不难解释,无非是校园霸凌。
高一下,他妈嫁给了程叔叔,带他从云城搬到了南城,从云城一中转到了南城二中。起初他以为新同学只是爱开玩笑,虽然他们在背后给他起不堪的绰号,上体育课跑圈的时候故意把他推倒,食堂打饭的时候故意往他的汤碗里倒不明的液体......
后来,越来越过分。
欺凌行为从偶尔变经常,时不时就被冰水浸透的后背、被撕成碎片在垃圾桶躺尸的练习册、暗无天日的储藏室......还有谣言,甚至惊动了校领导。
班主任找他约谈,劝他跟包养他的有钱老男人断干净,有需要他可以帮忙申请助学金。
陶斯言想解释,但他没机会解释。
因为有人拍到了照片。
照片上,他确实跟一个中年男人共同出入奢侈品店,有说有笑。
但是,照片上的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继父。
那天,程叔叔说程汀洲的生日快到了,他想给他寄一些衣服到海城,不了解年轻人的喜好,想要拜托陶斯言帮忙挑选。
陶斯言的家庭信息表上,父亲那一栏添了“过世”二字,没人会去替他考虑这是不是一场误会。
他的转学手续是继父的助理帮忙代办的,校领导不清楚陶斯言跟程家的关系。
陶斯言懒得解释了。他以为自己只要埋头苦学,用成绩说话,就能改变他们的看法。结果意外发生在他要升高三的暑假。
“收拾好了吗?我进来了。”
程汀洲沙哑的声音从门缝漏进来,陶斯言连忙将箱子最上端的粉红色袋子丢进敞开口的书包里,拉紧拉锁,强装淡定,“还没有,但你可以进。”
程汀洲推门而入。
他眼底透出真实的疲惫感,像是被迫清醒,满脸不情愿。一进门,他就直奔衣柜,“我要出去一趟,饿了你就自己点外卖,地址你知道该怎么填吧。”
程汀洲的衣柜里大多只有黑灰两个配色,几乎全是休闲运动装,他讨厌购物,通常需要买新衣服的时候,认准一个店铺,一下子买好几个同款换着穿。
他随意捋了下头发,扫了眼单一的衣服区,一时之间还没想好今天要穿哪一套,却单手将上身的短袖脱了下来。
他忘记了身边还有人,侧过身打算将短袖丢到床上时,余光瞥见了略显惊慌的陶斯言。
他突然觉得在陶斯言这个半生不熟的人面前赤裸上身是一件很羞耻的行为,也促使他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我给你转钱。”
程汀洲从花色睡裤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才反应过来两人不是好友。
好歹算是名义上的一家人,但他们这三年来完全没有任何的联系方式。
陶斯言盯着程汀洲结实的腹肌,整个内心雀巢涌动。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在这个家的定位,就算他妈跟程叔叔是真心相爱,程叔叔爱屋及乌,善待白月光的孩子,也就是他,但他从没真正地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他就是个边缘人物,从不争抢。
只是他的存在,还是多多少少影响了程汀洲的生活。
因为他在,程汀洲回家的次数屈指可少。
所以他肯定很讨厌他吧,现如今他又自己送上门,霸占了他公寓唯一的床,他会不会嫌他麻烦?
“哥,你不用给我钱,我有钱。”
程汀洲滑动手机的动作微微一僵,哥?谁允许他管他叫哥的?他可没承认他是他弟弟。
程汀洲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那双澄明的黑眸,“你就这么执着给人当弟弟?”
程汀洲一句话把陶斯言问哑了。
他刚碰了他的雷区吗?来海城的路上,他还在想。该用怎样的称呼才能缓解两人之间不熟又尴尬的氛围,直呼大名不太礼貌,思来想去只有“哥”这个词最合适,偏偏程汀洲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个字眼。
陶斯言不知道该从哪个方面开始解释,总之,他的出发点是为了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不想跟程汀洲水火不容,更不想跟他形同陌路。
决定来海城跟程汀洲同居,是他这十九年来做过最疯狂的事。
陶斯言乖巧地说了声“对不起”,表情诚恳。
一声“对不起”,直接将程汀洲心头刚烧起来的火浇灭,冷静下来细想,倒显得他有些无理取闹。在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封闭空间里,“哥”也就是个代称,他何必这么应激?
不让陶斯言喊他“哥”,总不能成天“喂”来“喂”去。
程汀洲冷声:“别在外面喊。”
喊归喊,他心里不认就行了。
只要不让外面人知道他有这样一个非血缘的继弟就行。
“加微信。”
程汀洲亮出自己的二维码,甭管陶斯言收不收他的钱,他们两人之间也得建立一个可以联系到彼此的信息桥。
陶斯言从书包边侧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机的体积不算大,刚好被他的手掌包裹,套着白色的外壳,外壳上干干净净,看得出主人平时用的十分仔细。
“卡,卡住了。”
陶斯言无比懊恼自己怎么不在来之前换台新手机。
他现在用的手机还是四五年前的旧款手机,是他生父送他唯一且仅有一次的生日礼物。
不换也不全是因为念旧,更多是因为用惯了。
他这个人讨厌喜新厌旧,说白了就是节省。高二升高三那年,他选择休学去旅游散心。
当时他还不知道他妈妈癌症晚期,以为她掉发是因为担心他思虑过重。
从小的家庭环境让他养成了高敏的性格,休学后,他不愿意成天待在家里当他妈妈和程叔叔的电灯泡,所以他背上吉他,坐大巴、坐轮渡,到了一个海岛上,在海边的露天小酒吧当起了吉他手。
他在岛上待了将近半年,生活平静又充实,直到,一通电话,将他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程汀洲看向陶斯言的手机屏幕,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旋转的信号格,而是惊讶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用老古董?
这款手机刚出的时候程汀洲就买了,但他还没用多久就被校领导收了,后来换了新的,也就忘了旧的手感了。
程汀洲手机换得很频繁,不过大多时候并不是他想换,而是因为意外。
在酒吧上个厕所,手机就被顺走了。
骑个摩托手机被甩飞出去,刚好掉进下水道口,废了。
又或者是不小心点进什么不可描述的小网站,被病毒袭击,把主卡给烧了,大修的价钱还不如换个新的。
他爹骂归骂,打钱倒是爽快。
在海城的生活无拘无束又没人唠叨,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他是真的懒得回去。
程汀洲把自己的手机丢给陶斯言,让他操作,他赶时间出门。
昨天熬了大夜又宿醉,按理说他今天上午是起不来的,上午的课也就撬了。结果辅导员打来电话,说他这个学期这门课已经旷了三节了,总共六节,要是他再多旷一节,考试也不用来了,直接挂科。
挂科就要重修,重修不过很有可能延毕。
一个大学上四年对程汀洲来说已经很煎熬了,要是再延毕,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郑重考虑,程汀洲打算去上课。
幸好陶斯言的手机这次还算争气,没有像上次一样,卡着卡着就死机了。
他抓紧时间,扫了程汀洲手机上的二维码。打下备注后,刚要把手机还回去,余光一扫,便落在陶斯言呼吸有力的胸膛上。
程汀洲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呆,明明衣服就在手边,他却不着急穿。
手臂的肌肉线条饱满流畅,看似只有纸薄的细腰却砌满结实的棱块,稍偏麦色的肌肤色泽均匀,陶斯言连忙收回视线,尽量压抑自己不轨的心思。
程汀洲拿回手机,直接从银行卡里给陶斯言转了五千块钱。
“住在这里,自己解决吃饭问题。”
独居这么多年,也没养成他爱做饭的习惯。不仅不会做饭,就连公寓里的煤气灶他都没怎么打开过。整个厨房也就冰箱对他来说还有点用,可以放一些冰镇饮。
陶斯言并不打算要程汀洲的钱,他有钱,来之前程叔叔也给他转了一笔钱,全部被他存进卡里,轻易不动
“门锁密码,WIFI密码都发你了,有什么问题再微信联系。”程汀洲处理完这些事后,快速换上外出的衣服,“我先出去了,晚上可能不回来。”
“好,注意安全。”
陶斯言异常平静,可能是因为刚被程汀洲说了啰嗦,他不敢过多追问。
其实程汀洲也不清楚自己晚上要去哪里,今天并没有安排,他只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说实话他还没做好十分的心理准备去迎接一个并不熟悉的陌生室友,与其面对面尴尬,不如先把自己摘出去。
下午还有课,程汀洲趁机补了觉。
临到下课时,同班同学兼他的酒肉朋友魏铭响敲了敲桌,把他晃醒,“汀洲,隔壁院的系花田予欣今天过生日,能不能用你的卡给她开个桌,庆祝庆祝?”
程汀洲睡得迷迷糊糊,“这又是谁?”
魏铭响哭笑不得,“你是装的还是真不记得?人家都跟你传了这么久的绯闻了,你竟然还问我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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