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预警】故事发生在1983-1984年,故事有些长,有些慢,但请您相信,他们互相救赎,互相欣赏,互相扶持的故事!
“肖战,你真的打算去东北吗?能不能让你父亲想想办法?就算不留在北京,离家近点的地方也好啊。”把这么优秀的学生分配去东北,而且还是一座县城,张嘉华教授对校方的做法十分不解。
回想起父亲武装带抽在身上的痛,那张因为咒骂他而扭曲的脸,肖战木着脸回答:“我爸他……算了。”
1983年7月3日,在火车上晃悠了一天一夜的肖战终于踏上了这片滚烫的土地。火车站有些破旧,月台低矮,下了火车上的悬梯,还要跳一下才能碰到地面。
墨绿色的廊柱,灰白的棚顶,出站口的大牌子上画了一条火红的箭头,箭头指向检票出站的大铁门:河源县。
肖战站在人群中间掏出报到通知单,因为身上背着的画板而被行人撞得歪歪扭扭。
时值正午,一颗硕大的太阳当空高悬,肖战抬头看看天,笑了。原来东北的夏天也这么热,他理好衣裳,快步向站外走去。
车站外最显眼的位置都站满了人,肖战出来得晚,站里面几乎没什么人了,他往出站口一站,人群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茶蛋!茶蛋!茶蛋了~”
“小伙儿,住宿吗?”
“小伙儿,咱家住宿有热水,条件嘎嘎好!离火车站近,还管早晚饭。”
“小伙儿去哪儿?领道儿一毛钱!”
“我五分!市委、八大局都五分。”
“坐车不,小伙儿?二八大杠后座有垫儿”
……
等肖战从人群中挣脱出来就看到人群外有两个略显焦急的身影,其中一人举着一个木板牌子,上面糊了一张还算平整的白纸,上书两个大字:肖战。
这两人一看肖战背着画板,立马齐刷刷地笑出两排白牙,“你好,你就是肖赞同字吧?”略瘦些的这位开口就是一水儿的平舌音。
“我是肖战,您二位是?”面对局促的两个人,肖战报以微笑。
“那什么,领导特意派俺俩来接你的,快,东西给俺俩吧。”
没想到接站人这么热情,肖战正客气呢,连说自己拿什么的,结果一直没说话的那位直接把接站牌子往肖战怀里一塞,说了声:“来!”就把肖战的行李、提包、画板、水壶,七哧咔嚓往身上一背,大手一挥,“走!”
瞧这劲头,肖战笑着摇摇头,举着自己名字的木牌子跟在两人身后走了。
一开始,肖战还以为人家是帮忙把行李扛到自行车上,等走了好一段路才发现,他们俩根本就是走着来的。这里除了主街,其他的基本还是土路。肖战轻轻地跺了跺,这土路被人踩过多少个来回了,夯得倍儿瓷实。
“听领导说,肖同志搁北京来的,俺们这嘎道不好,别见笑嚎。”肖战本想客套地回一句,结果一脚绊到小土包上,差点儿摔个狗吃屎。幸好他手里有木牌,及时地撑住了地。
背行李的大个子连忙扶了一把:“哎呀!慢点走,别着急。”
他说话时声音很粗犷,肖战下意识地感觉这位同事生气了。没等肖战说话,那边瘦一点的立刻说道:“哎呀妈呀,你整那老大声儿干啥?四不四虎。文明点,知道不?”
三人走到劳动局已经都快中午了,这一路上也没什么遮阳的地方,个个儿晒得汗流浃背。
劳动局是一幢二层的小楼,院子像四合院似的,朝南的小楼,三圈都是平房。院子南墙根儿是水房,里头有烧热水的锅炉。水缸飘着半只葫芦瓢,高个子舀了半瓢水咕嘟咕嘟喝了个痛快。瘦子看了看肖战,拍了一下高个子,“干啥呢?”
“诶呀,对不住!肖同志,你先来。”高个子被拍了一巴掌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自己喝剩的半瓢泼在地上,重新舀了半瓢递给肖战,“肖同志,喝点水,凉快凉快。”
“谢谢。”肖战捧着这个黄褐色的水瓢,内心五味杂陈。这瓢里头的瓤该是当初没掏干净,肖战看着那一个一个黑褐色的小点有些不想喝。有心拒绝,再看看面前这两位淳朴的同志,不喝又觉着说不过去。
怕露了怯似的对着两位同志笑了笑,心一横,捧起瓢来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想不到这儿的自来水还是挺甜的,尤其是那股凉意随着大口吞咽,冲刷过他干哑的喉咙。
这是肖战来东北尝到的第一种味道,微凉、淡淡的甜。
在正在二楼擦窗台的张双喜看到院子里站了一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充足的阳光把那小伙子的白衬衣照得反光,老远一看别提多打人儿了。他正琢磨着是谁呢,就见那小伙子转过身来,手上提着个木牌子,正是单位接站用的木牌,上面清晰地写着两个大字:肖战。
张双喜一想,这小伙子准是今天新来的大学生。他光想着打声招呼,忘了自己在擦窗台,这一挥手正好把一个花盆直接招呼到了楼下,啪嚓一声,惊动了所有人。
肖战眼见二楼有个人在看他,想着不管说不说话,笑一下总是友善的。谁知他刚扬起笑脸,那人就扔下个花盆来,普普通通的陶土盆,个头不大,掉在砖头铺的院子里啪的一声。
“干啥玩意儿啊?谁整的?”高个子听见响声连忙跑出来看,就看见二楼窗口人影闪了一下,那距离近的,想看不清是谁都难。
劳动局是外接的铁楼梯,钢条焊的架子,张双喜急着下楼,跺的楼梯叮当作响。
“张双喜,我一看花盆就滋道四你!干啥玩儿扔啊?”
“对不住啊,您就是北京来的肖同志吧!我搁二楼擦窗台就看着你了,寻思跟你打个招呼,这一抬手把花盆子给扒拉下去了。吓一跳吧?实在是对不住。”
“你说你有没有点样儿?干点啥毛了三光的,这一天天的,够够儿地。”高个子的刚批评完,瘦一点的同志也出来了,“咱们憋搁院子里杵着了?怪老热(ye)的。”
“嗯呢!嗯呢!”张双喜顺手接过了肖战手中的牌子往肩膀上一扛,“那先到屋搁东西吧?完了再去找领导。”
别看弄掉个花盆,张双喜这人办事还挺周到,放好东西又给肖战沏茶,忙前忙后还不忘自我介绍:“我叫张双喜,是管劳资的。听说又给咱县分来个大学生,可把领导高兴坏了。咱们县最多就分到两名大学生,前两天到的。你要是早来两天,兴许都能碰上。”他把水杯往肖战面前一放,“来,喝点水。”
刚喝完凉水又给热茶,肖战笑着接了过来。
那边瘦子说道:“哎妈呀~这大热天的,谁喝热茶啊?嫌自己不够热咋地,净整这虚头巴脑地。”
张双喜被抢白了也不生气,哈哈哈地笑了几声,“你实惠,真实惠的话,俺们中午都上你家吃饭去。”打趣了瘦子,他又跟肖战说道:“他大妹妹做饭老好吃了,要赶上他带饭盒,那一揭开盖儿给俺们都香迷糊了。”
“那是,那香味儿能给你顶个大跟头!”高个子又补充了一句。
“去去去,我带的是饭盒,又不是化学武器。”
肖战正想问平时上班的午饭在哪儿解决,几个人就聊到了。关键他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不问也确实不行,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看这三个人说话风趣幽默,逗得肖战只有跟着哈哈笑的份儿。刚刚掉花盆的是张双喜,另外这两位走了一路了,愣是谁也没介绍自己。“张双喜同志我已经认识了,还不知道接我的这两位同志的名字呢…”
“哎呀,可不咋地,我觉着忘点啥事呢!”瘦同志站起来说:“肖同志,您好。我叫李喜春,搁劳动关系科。”
“我叫王喜刚,搁后勤。”高个子后知后觉地伸出双手,“你好!”
“这也太巧了。”肖战有些不可置信看着他们,来小城的第一天,认识的前三个人名字里都有个“喜”字。他们三个共事久了,一看见肖战这样微妙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离他最近的王喜刚拍了下他的肩膀,“想笑就笑,俺三个搁一块堆儿自我介绍,谁听了都乐。”
李喜春:“本来俺们局还有个名字里带喜的,叫孟凡喜,俺四个并称劳动局四大金刚。本来待得好好地,么~给调走了!给整到啥局去当办公室主任了。”
王喜刚:“你快拉倒吧!快别说那四大金刚了,人家都搁背后叫咱‘四喜丸子’呢!”
哈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
局长办公室在一楼,几人看时候也不早了,王喜刚建议不如下楼等着,局长开完会正好可以看见。
李喜春:“那还墨迹啥啊,下楼吧!”
徐丰年回单位就看见单位三囍和一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等在他门口,王喜刚和李喜春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那小伙子眯着眼睛笑得贼好看。
肖战眼尖,先看见走来一位穿着灰色短袖上衣的中年人,见那人也看着自己就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您好!”
“哎!”这孩子长得俊不说,还这么有礼貌,徐丰年突然被礼貌得有些不知所措,“你是北京来的大学生吧?”
“是的,我叫肖战。”
自我介绍完,肖战一回头就看见方才还嘻嘻哈哈的三人组此刻都站成了一排,齐刷刷叫了声“局长”。
看来,三人组还是挺怕领导的。
“来来来,进屋唠。”徐丰年把人请进了办公室,张双喜殷勤地又给局长倒了水。徐丰年一个眼神,张双喜就会意地扯扯另外两个喜的袖子,三人一块出去了。
徐丰年:“头一回来东北吧?”
肖战:“是,第一次来。”
徐丰年:“老家是哪儿的?”
肖战:“父母都在重庆。”
“呀,重庆可是三大火炉啊,夏天是不贼拉热?”一听重庆,徐丰年心里盘算这孩子应当是一点关系户都没有了,这爹妈但凡有点人脉,能隔山调远地把孩子整这边儿来吗?他看着年轻又镇定的肖战,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不知道这孩子是见惯了大场面还是没心没肺。
“既然来了,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这边的情况。”徐丰年呷了口还烫嘴的热茶,感受着热度从喉咙划过,在流进胃里,“咱们河源是县城,完了腻~地方也不大,别说跟你念大学的北京比不了,就是跟重庆也没法比。”
肖战:“局长,您有什么就直说,我服从安排。”
“可能因为档案走的挂号信,俺们这边暂时还没收到,其他材料带来了吗?”徐丰年尽量地端着局长的架子,不在这个大学生面前露出一丝怯意。
肖战点点头,从挎包里翻出一个牛皮纸包,可能害怕材料受损,牛皮纸包了两层。他翻动纸包的时候徐丰年舒坦得几乎闭起了眼睛,没办法,牛皮纸这声音和别的纸张不一样,可以说是悦耳动听。
他听着听着,脑海中又想起那天去抢大学生指标的情景,“丰年呐,你来了就跟我哭穷,这回还伸手要大学生,我问问你,这回分来的孩子学啥的,你知道吗?”
学啥的,徐丰年哪儿知道人家学啥的,就那天早上听领导在碰头会上提了一句,说今年本来只有两个大学生的指标,上级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又派下来一个。徐丰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蹲在领导门口不走了,死乞白赖的就要大学生。
领导在屋,他守门,领导上厕所,他守门,领导去打饭,他给食堂守门。路过的人都问他,“徐局长,咋不进去吃一口呀?”他笑嘻嘻地说,“我先给领导站会儿岗。”
给领导磨得没法子,从食堂出来踢了他两脚才答应给人。
“学啥的?”领导答应给大学生就行,管他学什么的,能考上大学的孩子,干啥能错得了?
“这孩子是中央美术学院毕业的,要是不上咱这来,最差也能去个电影制片厂吧,当个美术老师不也行嘛?”
“好好好!”徐丰年听见美术俩字就乐了,心想以后出板报、画宣传画可有人了,高兴得不管领导说得啥,满口就是好好好。
“丰年,我得告诉你,学美术是很费钱的,买纸、买材料,那都是要花很多钱滴。能学得这么好,能考上美术最高学府的,除了他自身的天赋,还有他的家庭条件。”
“领导,你是怕他搁我这边吃不了苦啊?你放心,俺们把他当菩萨一样供着,当宝贝疙瘩养着,指定不让他受委屈。”生怕领导改主意,徐丰年连连表态。
“你呀,你呀!当上局长也是个大老粗。”领导点了根烟,眯着眼睛道:“人家是首都过来的大学生,你说他能是自愿来的吗?人家为啥来咱这县城工作?是有啥非来不可的理由吗?”
“哎妈~那要照你这么一说,这孩子是不是犯过啥错误?”
“他的资料上级已经跟我说了,档案履历都清清白白,在校期间的学习成绩也是名列前茅。他在校期间的作品,还被列为1982年中国羽毛球队参加汤姆斯杯的外交礼品,去年咱们羽毛球男队还夺得了汤姆斯奖杯!丰年,这是多大的荣誉啊!”
“这么有能耐的人咋能来咱这呢?”徐丰年听得心里画魂儿,这么有才能的人,分配到河源干啥呢?
“不管啥原因吧,我把人交给你了。你呢,心眼实诚,对谁好,那绝对是一门心思的,这方面组织上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人交给我,请组织上放心。”徐丰年高兴得坐不住,他恨不能立刻回去给大学生安排好一切。
“丰年,你先坐下,我现在说的话,才是你该做的。大学生,身上都有锐气,有傲骨,有才华。你呢,要想一想,第一是要锉一锉他的锐气,这锐气转化不掉,将来是要吃大苦头滴。第二是不能折断他的傲骨,我是把人交给你了不假,但你不能觉得人分给劳动局了就你说了算了,人无傲骨软塌塌,那勾勾成一个团了,还能干啥?这第三么,就看你的力度了。你得给他施展才华的空间,不能困住他的手脚,凡事都讲老三样是不行的,管得太紧,人就傻了。这人呢,我给你的权限就是归你安排,但工作情况要定期向我汇报。要是有一点怠慢,我立刻把人调回来。”
“领导,您可真是门缝里看人,把我看得扁扁的!”徐丰年边说边捏起手指头比画,“你要是……”
“行了行了,你可赶紧走吧,再多看你一眼,我这心都堵得一点缝儿都没有了。”领导连推带搡地把徐丰年赶出去,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水解渴。“真是……跟我媳妇都没说过这么多话。”
肖战理好材料双手递过去,发现徐局长微微眯着眼,脸上挂着一抹奇妙的笑容,就像是,像是自己的父亲讲述着自己的光辉经历那样,人在眼前,思绪却在远方。
徐丰年翻动着肖战的材料,介绍信、户口本、粮食关系、北京派出所和街道联合出的证明,他看了看那个红皮的户口本,很新,像是新办的,徐丰年和往常一样,舔了一下指头再翻页:“中央美术学院的集体户口,一个银儿啊!”
“是,毕业时拆开的。”肖战看看户口本泛黄的一角,来东北这一路上,凡是查户口的人,全都沾一下唾沫,哎。
“这样啊,肖战。咱们单位尼,没有宿舍,户口就先不用往单位落了,等你有一定滴,比方说结婚、安家了啥的,到那时候再说。完了粮食关系你先收好,下午我找人领你去起粮食本,把这个吃饭的问题解决了。”
肖战:“谢谢局长了。”
徐丰年:“既然来了就踏踏实实的,别看咱们这是县城,单位可不老少。你先熟悉几天,完了过几天咱们再研究岗位的事儿。”
拿到粮本的那一刻,肖战皱紧了眉头。现在都是供应粮,他一个24岁的男的,每个月就供应二十七斤半的粮食,半斤肉,二两油。
这让从来没为吃的发过愁的肖战感触良多,一个馒头就要二两粮票,就算是只吃馒头,一天三顿饭,早晨二两、中午四两、晚上二两,一个月下来,就攒下三斤半的粮票,再说了,能不能攒下,还真不好说。
……分隔线……
您好!我是妖妖。欢迎大家跟我一起看看他们两人在东北小县城的故事。
请放心食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