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确定了要结婚之后，陆森有半个月没联系过庄见星。

时间久到庄见星以为对方是不是已经把这件事情忘了，但他还惦记着，就显得庄见星好像非常等不及要嫁给陆森一样。

这让庄见星有点唾弃自己。

陆森在准备给自己腾出一个蜜月假。

虽然不打算办婚礼，但结婚证还是要领的，陆森不可免俗，也觉得自己是需要一个不被工作打扰的蜜月的。

于是把很多的代办事务都往前提了，每天在公司里加班到凌晨，助理秘书也跟着熬，但怒不敢言，都盼着陆森赶紧去结婚，也给他们放一个假。

陆森忙起来连一日三餐都能忘记，自然也就忘了要给庄见星发个消息，说明一下情况。

庄见星也只焦虑了开头的几天时间，他很快也忙了起来。

研二期末考的考试安排得不紧，每门考试中都间隔了两天，给足了学生复习的时间。

但带他们的研究生导师不做人，给所有人安排了一篇不少于两万字的论文，放假前要交齐，不然算挂科。

庄见星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翻资料书翻得指腹都起茧了。

期末考结束的那天，M市久违的下了一场雨。

丁博川两只手都揣进了袖子里，冷得声音都在颤，一句话拐出八个弯，提议去那家老火锅店搓一顿。

“下次见面要过年后了，去吃顿火锅吧，这天也忒冷了，我血都快冻上了。”

罗礼安戴上口罩，把围巾当帽子，从头顶绕了一圈：“又降温了，隔壁生物学的学弟昨天还在群里哭，说这破天气把他养的菌给冻死了一大半，要交不上期末作业了。”

“真可怜，”谭俊奇接话，“让他去602借一下吧，我前天去串寝，靠门那床的哥们一箱橘子都发了霉，整个寝室都酸了。”

四个人慢吞吞地收拾了东西，边聊边玩寝室走。

只有罗礼安书包里揣了把伞，四个人挤在一把伞下，谭俊奇和丁博川都抱上了，脚踩着脚，一双白鞋子脏得不能看。

还未到宿舍门口，庄见星突然停住了脚步。

罗礼安是半搂着他的，因为惯性还往前迈了半步，谭俊奇和丁博川就没这么幸运了，两人抱着冲出伞下，被兜头的雨淋了个透心凉。

谭俊奇一边抱着丁博川往后退，一边抖肩上的水，大喊道：“你俩干嘛！”

没人回答。

所有人都顺着庄见星的视线看去，在宿舍前那个榕树下，还是那晚相同的位置，陆铭撑伞站在树下。

谭俊奇一撩袖子，就要冲上去：“草了，这个傻逼还敢来？看我不抽死他！”

被丁博川拽回伞下。

罗礼安担忧地看了庄见星一眼：“星星，是来找你的吗？”

庄见星慢吞吞收回自己的视线，陆铭的联系方式全部抖被他拉黑了。庄见星重新迈开步子往前走，声音不轻，路过榕树时让陆铭也能听到。

“应该不是吧，可能是在等宿舍楼里别的谁。”

陆铭近乎贪婪地看着庄见星从面前走过，他呼吸很重，伸手想握住他的手臂，被庄见星避开了。

仿佛他是什么可怕的传染源。

手伸在空中，雨水很快打湿了皮肤，寒意沿着皮肤渗入骨髓里，陆铭很快感觉半边身子都冻僵了。

“星星。”

在庄见星即将刷卡进入宿舍楼时，陆铭喊住了他。

庄见星没回头，对着能够反射倒影的玻璃拍了拍肩膀上的水，他的羽绒服吸水变得有些重，庄见星皱着眉用手捏了捏。

“陆同学，有什么事？”

声音礼貌又疏离，让陆铭的话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陆铭：“我们聊聊。”

丁博川先骂了出来，隔着几米的距离指着陆铭的鼻子：“聊你是怎么搞大别的女生的肚子的吗？”

陆铭脸色沉了下来，但视线依旧看向庄见星：“星星，跟我聊聊。”

庄见星这才转过身来，他这半个月把自己养胖了不少，高烧带来的虚弱和病态在他身上再瞧不见踪迹。

庄见星今天围了一块火红的手指围巾，卷起来很粗，能够让他把整张脸都埋进去。围巾被他拉高到能够挂住鼻梁，只露出那双灵动的眼睛，眼尾被冻得发红，看得陆铭心神荡漾。

但庄见星冰冷的视线很快就让他回过神来。

“聊什么？”

庄见星不想动：“我们专业不同，没有可以畅聊的话题。如果是其他的，就更没有聊的必要了。”

陆铭见他转身要进楼，喊道：“不聊的话，那我就在宿舍楼下一直等着，到时候整栋楼的人都会知道我在等你。”

他确实很会拿捏庄见星。

一旁的三个人已经快要气炸了，如果不是庄见星拦着，谭俊奇可能已经冲进雨幕里把陆铭按在地上揍了。

庄见星站在原地看了陆铭几秒，久到陆铭心里开始打鼓，不确定庄见星是不是真的会跟他聊聊。

半晌，庄见星拿过罗礼安手里的伞，撑开，走进雨幕中。

“星星！”罗礼安喊住他，“要我们陪着你去吗？”

庄见星安抚地冲他一笑，没让：“不用，我很快就回来，等我回来就去吃火锅。”

庄见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来校门口咖啡馆的概率比过去一年都要高。

下雨几乎没人出校，咖啡馆里空荡荡的，就连服务员也趴在前台上懒恹恹地玩手机。

风铃声穿过大厅，庄见星没理会去点单陆铭，先在窗边坐下了。

陆森好像偏爱这个位置。

庄见星撑头看向窗外，雨下得很大，雨珠坠得很快，带来让人平静的沙沙声，玻璃挡不住寒气，庄见星把围巾裹得更紧了。

红色的围巾衬得他肤色更白，像刚消失的那场初雪。

陆铭站在他身后，觉得他纤瘦的背影都是迷人的。庄见星对着窗户哈了口气，手指在窗户上戳出几个模糊的圆，很快消失不见。

他脸上挂着很淡的笑，让陆铭觉得他或许真的跟雪一样，眨眼间就会融化。

陆铭伸手，想留住他。

庄见星很快回头，眼底的笑意消失不见，他看陆铭的眼神冷冰冰的，仿佛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陆铭在心里苦笑：现在或许连陌生人都不如。

被推到庄见星面前的是一杯他熟悉的饮料——柠檬冰露。

陆铭没有他哥哥那么贴心，柠檬冰露下单默认加冰，陆森注意到了点单纸上的注释，向服务生要求了常温去冰，陆铭没有。

庄见星指尖触碰到凝成水珠的外杯壁，被冰得瑟缩了一下。

陆铭见他好像对饮料感兴趣，不免有些开心：“这是他们家招牌，听说很好喝。”

庄见星没打算跟他往下聊，嗯了一声：“我知道。”

陆铭有大半个月没见过庄见星了，庄见星好像永远都对他有吸引力，他无法克制自己的视线从庄见星身上移开，他的目光蛇一般黏在庄见星的皮肤上，一寸寸一栋，带着湿腻的咸腥。

让庄见星感觉到不适。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过于冰的液体顺着喉管流进胃里，带来更加强烈的不适。

让庄见星觉得反胃。

“陆铭，”庄见星避开他的视线，开口，“你想聊什么？”

“聊聊你。”

庄见星垂着眸，这让他眼皮上那颗浅棕色的小痣清晰地暴露在了空气中。

“我有什么可聊的。”

陆铭：“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庄见星轻笑：“我以为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陪你的新婚妻子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庄见星掀起眼皮，不冷不淡地睇了他一眼：“不如聊聊你的孩子，有b超图片可以给我看看吗？”

陆铭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这让庄见星头一次发现自己还有说话能把人气死的本事。

渣男越是难受，他心里就越是畅快。

“星星，”陆铭艰难地调整好情绪，“你知道我都是迫不得已的，我只爱你。”

庄见星觉得好笑：“陆铭你什么时候学会讲冷笑话了，开房也是你迫不得已吗？”

陆铭想解释，可他翻来覆去也只是那几句同样的话，重复说着“我爱你”。

庄见星突然没了任何兴致，他的胃开始痉挛，他不得不稍稍弓起背，才能让自己在疼痛里好受些。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地上留下无数个水洼，因为没有太阳，显得沉寂暗淡。

没由来的，庄见星突然想见一见陆森。

他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了。

陆森前一晚通宵，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他太累了以至于连澡都不想洗。

收到庄见星消息的时候，陆森才刚刚醒过来，脱光了衣服站在浴室淋湿后背。

【一闪一闪亮晶晶】：陆先生，我可以见你一面吗？

陆森关掉淋浴头，单手拿着手机给庄见星发消息。

紧急的事务都处理完了，即使庄见星不发消息过来，陆森也打算最近跟他见一面。

【森】：遇到困难了？

庄见星看见消息一怔，抿着唇回复：嗯。

【森】：我来找你。

后面陆铭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注意听，庄见星神情很淡，跟陆森发过信息后，那些好不容易被挤出脑子里的记忆又重新涌现。

他想快点把陆铭打发走。

陆森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在陆铭在咖啡馆外握着他的手的时候，英俊的男人在对街下车，匆匆往这边赶。

陆森比之前见面时清瘦了不少，他赶来前刮过胡子，皮质的派克服夹克外套让他年轻了不少，看起来跟大学生无异。

往陆铭面前一站，那股被他隐藏起来的气势又乍现，压得陆铭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陆铭，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