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孤寒,一抹冬,烦扰止于洛河庄。
扰心之事搁于几百里外,那日子瞅着,似乎都处处尽落顺眼,叫人日日心情大好。如此一来便更不愿回渝州,面对那叫肖战烦心的婚配令,可他心下也明了,此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左右今年一过,明年开春时节,他也得打主意。不然到时,当真由府衙强行安排一坤泽下嫁于他,就真是害人害己。如今那渝州城内大门小户,倒是挤破头,恨不得终日往肖战跟前凑。成天白日做梦,想着倘若运气好叫肖家家主看上自家坤泽,那一朝成了肖家商号的少夫人,富贵日子便泼天迎来。
且不说,肖战乃坤泽,便是乾元也不愿随意被人安排。他自小便是位极有主见之人,就算婚配令宣下,抗不得这法规,那也要寻一位心仪之人共度余生。至于到底是寻乾元还是坤泽,他反而不在意,情缘之事讲究的便是心灵相通,情起缘来。
洛河山庄此行,倒是让肖战难得闲适一番,眼下也可静心,好好为自己的事做打算。
一路舟车劳顿,落脚山庄后,肖战硬是休憩到夜幕已至,才将将醒来,吩咐人备晚膳。他刚一迈出房门,便被那迎面而来的凛冽,浇头一阵寒意往颈子里灌,便缩臂捧着暖炉拢紧皮裘,将自个儿裹的严严实实才去用膳。
家主未醒,这一庄子的下人,自然不敢擅自先用膳,都规规矩矩的侯着。
厨娘齐氏及庄内一众下人,皆候在膳厅,瞧着家主落座,才齐齐躬身上前道:“见过家主。”
肖战稳坐主位,虽只有他一人用膳,未免清冷,可他倒也不觉有何不妥,打量着眼前一众,便道:“即日起,我大抵会在庄内小住些时日,你等安排好家中事务,便候在庄内,冬日天寒,这月钱我自不会亏待于你们。”
众人连忙颔首,家主大方做下人的自然满心欢喜:“谢家主。”
言闭众人便躬身退下,露了脸叫家主见过面,训斥过话,便该回到自个儿当差的地儿,好生干活。日后倘若家主没召唤,便该谨言慎行,少迈出自个儿那方寸之地,免招惹是非麻烦。
楠笙见家主动筷,便上前伺候着布菜,倒是抿唇未语,不曾像赶路时总叽叽喳喳似个小麻雀。
如此一来,这膳厅便只余筷碗相碰的清浅动静,属实冷清的厉害,期间还掺杂着那呼啸的冬晚之风,实在将那霜寒的冷意,衬托的更甚。
本是有几分饥饿感的,可没动几筷,肖战又觉得食欲不佳:“这清净倒是躲着了,冷冷清清的着实影响胃口,烦!”
倒还未多抱怨几句,那外头便是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没半点稳重,光听着都只觉步伐凌乱。也不晓得在这冬日里,那湿滑地面得遭多少跤,方能学乖。
施琅端着汤盅,自外间而来:“家主,赶紧喝些热汤,这要命的寒天,够折腾的。”
蓉婶跟在后头,听着施琅的抱怨,便语带责备:“施琅没大没小的,同家主讲话要有分寸。”
肖战倒是没多在意,摆摆手道:“罢了,施琅惯来如此,我都习惯了。”
楠笙见着蓉婶来了,便没忍着笑意,实在绷不住一副严肃的嘴脸:“蓉婶,家主正抱怨这儿冷清,影响他胃口呢,正好你们来热闹热闹。”
几人虽未落座,却你一嘴我一言的,少顷便叫膳厅热络起来。
楠笙同施琅凡事待在一处,便忍不住斗嘴,蓉婶也总是三番五次的教训他二人,可到底还是管不了多会儿,便又开始。长此以往,家主都不说甚,蓉婶也就作罢随他们去,但若逾越过分,该罚时也不会心慈手软。
伺候着家主用完晚膳,眼瞅着天色越发沉黑,施琅心心念念的去丹阳城逛逛,也晓得今夜怕是没戏,便难掩那失落感。
肖战瞧在眼里,就觉有趣,可也实在有心无力,这半个月马车颠簸,属实让他不好受。
待众人都入屋歇息时,齐氏便偷偷摸摸的,领着王一博自膳房悄摸着去后门,给人递了灯笼又悄声嘱咐:“愚儿赶紧回去,替婶婶瞧瞧你阿叔,叫他莫挂心,晓得不?”
听着嘱咐,少年郎愣是痴傻的顿了顿,方才反应过来,才连连颔首:“愚儿记…记着咯。”
后门掩上,提着灯笼的少年郎,又歪着脑袋瞪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天黑时他便该回家这茬,便转身一蹦一跳的甩着灯笼,沿着小道回村子去。倒也是真的痴傻,路行一半便将灯笼玩熄灭,还险些烧着自个儿。可那不灵光的脑子,还晓得灯笼是婶从庄子里拎出来的,若弄坏无法还回去,定会挨骂挨打的。
眼瞅着火的灯笼,转瞬间便要燃尽,少年郎眼泪啪嗒的往下掉,还徒手去拍打明火,被烫的掌心通红,就哭喊的更大声。可即便如此,漆黑的小道还是无人来,少年郎只得拎着伤残的灯笼回家去。
寒冬腊月的晚间,少年郎只着了粗败残旧的袄子,上头还打着不少补丁,有些地方甚至缝缝补补数次。可即便是如此,少年郎依旧气色极佳,浑身都热乎着。且他身子骨向来耐寒抗冻,不惧疾病,这便是乾元同中庸的区别。
在当今这世道,乾元便是举国上下的中流砥柱,受人尊崇,凡家事稍好些,都能寻得一房坤泽做良配。
可王一博命运坎坷,虽为乾元却是心智不全,且还是孤儿。如此一来,便是模样俊郎又能如何,这一穷二白还是个痴傻的愚儿,哪还有坤泽愿跟着吃苦。
更深露中,少年郎回到自己的茅草屋,用了一炷香的时辰。本来村落距离山庄是不远的,可夜路难行不说,少年郎还鲜少晚间出门,自然废时更多。
落屋后,王一博便掏出怀中的馒头,倒了碗凉水就着吃,不消多时便饱饱的打算歇息。虽然有些愚笨,可还记着明日上午不用去庄子里,替齐叔做替工烧火,能到集市去卖东西,赚几个铜板,就能换些吃食。
虽是孤儿,可好歹还有一间茅草屋,一块坑尾田地,时不时还晓得去弄些山货换银钱。这些本事,都是村里的百姓瞧着少年郎可怜,逐挨家挨户,但凡入山都带着他,教些本事让他不至于日子难挨。
次日清晨,王一博起了个大早,到茅草屋后头的一处篱笆内,拨开遮挡篮筐的杂草,然后背着一竹篓的山菌出门。他高兴的蹦蹦跳跳,可走一段,还会忽然停下来,转头瞧瞧地上,有没有掉落的菌子。
在少年郎的眼里,这一竹篓的山菌不是山菌,而是一篓子的吃食。
冬日山菌极难寻得,可雨后山中必然能有,味道更是鲜美至极,就是量少费时。好些时候晨起入山,日落之后再归来,都未必能寻半筐,所以大伙儿便不愿废时去摘,宁可做些其他的活儿。
可王一博本就心智单纯,想不到何为费时,更不懂择优弃劣的道理。只知道摘菌子好玩不说,还能换好多吃食,便从不觉得苦。因此村里旁人不愿做的,他都傻憨憨的举手去干,到头来反而能捡到大便宜。大伙儿还觉得他乖,不怕苦不怕累,也就都乐意给他送些吃的用的作贴补。
谁能猜着,这洛河村中唯一的痴傻乾元,而今虽穷困潦倒,他日却非富即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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