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寅年玄月五日”
须臾,那人才开口回答
他抬眼,入目即是位“历经风霜”,两鬓斑白的老人,身边围坐着的年轻人面面相觑
似乎对这话心存质疑,却也都噤声不语
透过雕窗,风雨晦暝。
他站在窗口,手搭上温和干燥的木材,不曾听见半点滂沱,那份安静,就像蒙上了一层缄默
有人问道:“你在想什么?”
***
记得一段时间里,他是迷惘的,安静沉落于世间某处,看着街巷熙熙攘攘…
而他自己,就好比枯井中的坐鱼,望着,也只能望着那一片景观,厌倦了便合眼睡去,至少,梦里有人陪他…
“醒醒?”
那道温和声线再次沁入,像在哄慰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你该醒了…段冕”
那是笃定的语气,他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酸涩,就好像要印证这句话,他突然感到周身发软,稍动动,便是手脚筋骨上,传来的一阵酥麻绵长的难耐。
转瞬,便再次昏睡过去
不知是身边的动静惊醒了他,还是恰好意识回笼,使他的感官恢复,察觉到了什么。
身前抖落下一片阴影
“醒醒?”这次声音像在耳边,却不似方才那般…
如同“宿醉过后的代价”,脑浆晃荡,段冕感觉眼皮上坠了千斤,鬼压床似的,死活睁不开。
许久,他动作缓慢的抬手,揉着太阳穴,身上的不适感退散了些许。
睁了下眼,视线模糊,辨认不出眼前的景象
耳边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女人扬声喝道“推不动你倒是从里拉呀?”
段冕眯起眼睛,就听有人答她
“要是能拉开,这会儿早出去了”
女人又问“会有钥匙么?”
“怎么可能”
周围有人犹犹豫豫的说“诶呀,这可如何是好,不若问问何老前辈?”
一道少年声音响起,充满了蓬勃力量,可惜说出的话,却有些不大中听“诶,站住,有什么好问的,旁支的一个长老罢了,还前辈呢,我六岁就会的东西,他都七老八十了才入个门儿,整日揣着个话本子到处跑,贯喜欢编些瞎话骗小孩”
另一个人似乎是想说什么,“诶?”了一声
他碍于那少年的身份,生生咽了回去,更何况,这没什么好反驳的,确是事实。
“四表哥,你还为你家那糟老头子着想呢?”又一个孩子嚷嚷着“他正眼儿瞧过你么,从小到大管过你么,嘿,你去问问何世途,他分得清…哦,不,他记得你和你哥弟都叫啥么?也就是你们这些旁支还拎不清,整天当个宝的供着”少年越说越起劲,打着关切的旗帜宣泄情绪,一字一句像带着钩子的刀,捅进去,又拔出来,血肉模糊,他语气不屑的准备收尾“想想你亲妈…”
猛然间,他话音被截,发出唔唔声,可能是被人捂了嘴,最先说话的少年骂道“你可闭嘴吧,什么都说,想死么?”
听起来不像是警惕劝慰,更像是威胁警告
那些声音一字不落的钻进段冕耳朵里,他留心听了两句,便又顾着和眼皮子做斗争去了。
这困意来的不寻常,像粘稠的蛛网束缚一般,有意让他昏沉下去
这很矛盾,他隐约记得梦里有人叫醒他
视线模糊如隔着云雾,面前的男人像是受惊的鹿,如被某种恐惧击中一般,骤然退后了几大步
他甚至坐在了地砖上,嘴里喃喃地吐露着恐惧,段冕才反应过来,方才叫醒他的是这个人
承受能力这么差,小贼都这么没职业操守的么?脑中有画面闪过,这句话有些熟悉。
蓦的,他发现这沙发靠背,有些过于硬了
人是彻底清醒了,他睁眼定了定,又闭上,再睁开
依旧是那个破旧小屋
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错愕,邪门了,这哪儿?
乌泱泱的站了一屋子人,男女老少,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精彩,黑的白的绿的都有
他心道,该是没死
段冕视线停落到男人身上,见他嗯啊半天,没憋出个屁,耳廓都红透了
回想方才男人种种行为,他干巴巴冒出一句“至于么”
男生声音好听的声音里透着不加掩饰的纳闷。
在段冕耐心即将告罄之际,吐出句话来:“那个,小伙子,我有个不情之请,你看我娃儿她…”声音到后头有些没底儿,话里参杂着几个方言的音节,所以说出来磕磕绊绊,但又将字音咬的很重,显得有几分滑稽。
段冕向窗边瞥去,小姑娘头埋在婆婆衣料间,怯生生的盯着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小脑袋汗津津的,见有人看过来,小小的身躯就迷迷糊糊,往老人怀里缩了缩。
段冕收回目光,也没去看男人,只是垂下眼睫,低低嗯了一声。
从内部设施来看,这是一座荒废了许久的寺庙,屋内为数不多的设施,在空旷的场地显得更加破旧,大门对面供着一尊怪异的像。
如若仔细看那尊像,就会发现它雕铸的十分细致,虽然年久失修,也无人清扫,却仍能看出曾经的辉煌,它孤寂的矗立在汉白玉台座上,如今却剩沧桑
神像大半身体隐没在黑暗中,只露出一张精致而分不清男女的面容,它垂眼睥睨着这里,让人打眼一看,就不寒而栗。
段冕低头,看见被蛛网缠绕的桌腿,两个蒲团静静地守在桌前,四周没有一丝烟火的气息,更无一炷香火痕迹。
他绕过神像,脚踩上一个坚硬的东西,适应了有些昏暗的环境,他清楚的看见一块废旧的牌匾,赫然写着几个大字“聚千院”
他站在像前,雕塑落下的阴影,笼罩了他的上半身
让人不由就将男生的身形,与神像面容联想在一起。
正这么想,就见他调转步子,迈出那片黑暗,犹如一具地底爬上来的白骨,站在神像旁边,毫无违和感。
有人吓得一机灵,有人则是呢喃道“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屋内寂静如冰,几人的神色如同被电击般惊愕,可目光又像粘稠的糖,紧紧黏在段冕身上,好奇而又警惕地打量,又很像…监视
这种目光任谁注意到了,都不会觉得友善,他只轻轻斜过眼去,那些人便被吓得一哆嗦,纷纷避让。
就似他是什么吃人的相柳,下一刻,就能将他们生吞入腹
也无怪乎那些人把段冕看做怪人,只是他长的“不大寻常”,冷不丁瞥过去,像个魂魄在飘,实在鬼魅
在屋里转悠倒也没什么,毕竟他们也没少碰,但也是谨慎小心的,避开太奇怪的东西,就比如那尊…他居然伸手抹了把那诡异的'神像'!
有人被这一幕吓到了,只觉五雷轰顶,满眼都是“眼睁睁看着儿子犯了件滔天大罪,自己却无能为力”
满眼惊恐的问“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在这见了鬼的地儿了”见段冕缓缓地收回了手,捻去尘埃,心也随之颤了颤,只看那那姑娘比他还疯,轻声呢喃“夜幕要降临了”
短暂几秒间,段冕的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引领着他看向暗处。
那声音实在突兀,主要在其于嘈杂的人声不同。只是想打破这个房间的事物,它是克制的,同时又是疯狂的
不知哪里来的光,让他看见那昏黑中,一闪而过的景象
段冕偏头看见了自己,在右侧,镜像的
不消片刻,那道身影无踪,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什么夜幕降临了?别发神经啊”男人的声音都有些颤
段冕的目光并未在那儿停留太久,驻足片刻,便也悄然离开。
“看看现在的小崽子,冒冒失失的乱碰乱摸,出了事,还不叫咱们这些普通人,都搭进去”
“你能不能小点声!当心让人听到”女人压低声音指责,一抬头,就愣住不敢动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看看那一头的白毛儿!可不能让笑笑,找这种不务正业的男朋友,否则我铁定收拾她。”
“闭嘴吧你”女人嫌恶的看了他一眼
男人供了她一下,没发觉旁边人的僵硬“你差不多得了,我声音能有多大?女人啊,就是喜欢大惊小怪”语气尽是不耐
“可能是因为…我在这里吧”那笑看起来十分恶劣,也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背后的,又听见了几句
“……”那人张了张嘴,正欲为自己狡辩两句,就听段冕又道
“恰好能听见”
去尼玛的恰好,他骂了一句,但这当然不会说出口,因为视线上移,就对上那双平静的眸子,他哼哼两声,唠摆道“那你这听力也是不错啊”
段冕想了想,欣然接受“还成”
“………”
这无非是间荒庙,也无非是供了尊“野神”,但这像却是过分稀奇,暗处那团奇形怪状,段冕是见过了,它就不像个神仙…
“咱们可能真遇上了什么灵异事件”
“怎么,害怕了?别疑神疑鬼的,我更倾向让人绑架了”
年轻人嗤笑一声,的指着窗口,大声道:“让人逮了外面能是这情景?我看你才是吓破了胆,连基本的分辨能力也没了”
“我看你才是无可救药了!随随便便就能碰上鬼怪?你失心疯了吧”
“那你说!这么多人,这外头,怎么解释?”
“我…反正我没见过鬼怪,我也从不信这些”他道不出什么理由,又坚定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你没见过的东西,不代表它就不存在”男人冷嗤一声“都到了这份儿上,你这叫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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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