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任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到满地的玻璃碎片，莫名觉得心烦，他又想到了半疯状态下砸碎药剂的梁冀。

　　“小言，你炸设备不够，是要把我这实验台也炸了？”

　　左任扶额，不轻不重地责备了两句，认命地走近查看了一下情况。毕竟是学生的作品，炸了就是有不对的地方，自己要想办法给她指出来。

　　平时追着左任问问题的诀诗言一反常态，扭扭捏捏地挡在左任面前，仓促地收拾着一地的残渣，对左任道：“院长，不好意思，我自己来收拾就可以。”

　　左任看得出来，诀诗言不想让自己看她的研究产品，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左任双手交叠着仔细看了看地上的药液，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行，那我去趟总部，你自己收拾。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不管是什么，都可以问我。”

　　左任想了想，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点想法和秘密呢？他并不想强硬地拆穿诀诗言，只是善意地提醒她不要一个人闷头苦干。

　　“院长去总部有什么事？”贺祺疑惑地问道。

　　“找戴博士要点东西。”

　　戴博士全名戴斯越，只比左任虚长几岁，作为变种人，却偏偏对药剂感兴趣。成就上稍逊左任一筹，但是个资深药剂原料收藏家，你若是在他那里都找不到想要的原料，那么你的药剂几乎是没有什么盼头了。

　　左任曾与他有些渊源，但不深，不过是相互探讨两句的关系。左任正好缺了一样原料，顺势就想到了戴斯越。

　　左任不耽误，说走就走，为表诚意，还带了一点B区特产，总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

　　总部在A区中央，恢宏大气，数栋高楼直冲云霄，霓虹闪烁，烧红了半边天。它被层层的精英变种人护在中央，再之后就是A区范围，A区又被另外两大区团团围住，密不透风，这里面的，都是真正的高手与权贵。

　　左任看着众星拱月的总部大厦，内心百感交集，自己曾经也受邀牵户总部，作为首个以普通人类的身份收到首长的邀约，这是莫大的荣幸，但当初他拒绝了，只因为梁冀在总部任职。也因此，作为B区人，他得不到好的资源，受不到重视。

　　“请出示身份。”

　　男子身着优良装备，以守护的姿态站在总部门前，见到左任没有丝毫反应，淡淡地说道。左任三年没有出过实验室，人们从一开始的了解左任这个人，到现在只惊叹于B区实验室的作品，已经渐渐淡忘了那个天才。

　　更何况......

　　左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说是贫民区C区过来讨饭的也没人会怀疑。

　　“B区实验室，左任。”

　　左任向男子出示自己的身份牌，牌面有些旧，上面的照片还是左任三年前的，与现在的他对比起来，总让人不敢相信。

　　男子拿着身份牌，再三比对，确认五官还是一模一样之后，略带震惊地将身份牌递还给左任，微微侧身为他让了路。

　　“谢了。”

　　左任算是个过目不忘的，即使只来过总部几次，但走过的路都记得，不消一会，便到了戴斯越实验室门前。

　　戴斯越的私人实验室看着要比B区的要大不少，门口有监视设备，在左任靠近的第一时间，红外线便一刻不停地扫描着他。

　　“什么名字？”

　　左任可以想象到戴斯越背对着叫个不停的设备专心做着实验，头也不愿意回，敷衍地问了一句。

　　“左任。”

　　“……”

　　“进来。”

　　大门应声而开，左任踏进实验室，顺着左边的路一路往前，不久就看到了静候在房间门口的戴斯越。

　　三十几岁的年龄，二十多岁的长相，一身干净的青灰色外搭，身挺如松，貌比潘安，眉尾刺鬓，媚眼沉郁，睿智。

　　“左院长很久没来总部了，今天可是有什么难处？”

　　左任嘴角微抽，都说戴斯越性子直，脑子里的弯弯绕绕都用去做实验了，同为研究员的左任觉得这并非危言耸听。

　　“来向戴博士讨点原料，B区没有，想来这里应该是有的。”

　　戴斯越微微颔首，指了指左任手中提着的东西，道：“行，左院把东西放下，跟我进来吧，要什么自己去找。”

　　“……”数年未见，戴斯越仍然直接得让左任有些难以接受。左任默默放下手中的特产，跟着戴斯越走进他的收藏室。

　　途中，戴斯越突然问道：“梁冀在你实验室里？”

　　“嗯。”

　　“方便问一点事吗？”

　　左任微微挑眉，看向风轻云淡的戴斯越，问：“什么事？”

　　左任右手大拇指细细地摩挲着食指关节，有些不解，戴斯越不像是那种爱探听别人八卦的人。

　　戴斯越似乎什么都不急，什么都不避讳，直言道：“想知道你当年与他分开的原因。”

　　说完，又特意转身与左任平视，眼神带着强烈的威胁与压迫感，补充了一句：“不是外界传的什么欲求不满，也不是你用来搪塞梁冀的理由，我想听最真实的。”

　　左任不露怯，定定地与戴斯越直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左任似乎在戴斯越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疯狂。戴斯越还会为了实验之外的事情疯狂吗？

　　“我凭什么告诉你？”

　　戴斯越的话让左任心生警惕，自己从未得罪过他，也没有什么交集，他问这话是为了什么？

　　哪怕有求于戴斯越，左任仍旧不愿意放低自己的身份，他的一身傲骨不比戴斯越软。

　　戴斯越淡定地转身，上一秒的疯狂与压迫荡然无存，似乎早就料到了左任的回答，继续在前面带路。实验室很大，设计也很复杂，四通八达，几乎可以用迷宫来形容，两人沉默无语，一直走到了收藏室。

　　“原料都在里面了，你自己去找吧。还是忍不住啰嗦一句，我很想知道你们分开的原因，或许我已经猜到了也说不定。”

　　戴斯越毫不拖泥带水，薄唇上下开合之间，门锁复杂的收藏室大门已经打开，戴斯越停在门口，对左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多谢。”左任微微颔首。

　　第一次走进收藏室，左任才知道世界之大，望着看不见尽头的收藏架，散发着五彩光芒的原料，左任打心眼里羡慕。若给他这样一个收藏室，他能再在实验室待三十年。

　　快速地欣赏了一遍，左任就拿了自己想要的原料出来了，戴斯越一直站在门口，似乎从左任进去到出来都没有动过一下。

　　戴斯越见左任出来了，随意地看了看左任拿的原料，问：“做镇定剂？用这么好的顶级原料，你是想麻几头牛？”没记错的话，这种原料价高且稀，几乎没有人用过它做镇定剂。

　　左任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是牛，只是一个对普通镇定剂太过敏感的小屁孩罢了。

　　“谢谢戴博士。按规矩，成品做出来，先给你一份。”这是研究员之间不成文的规矩，找别人要了原料，就得用自己的一份成品交换。

　　戴斯越神色淡淡的，但眼睑微微上抬，不难看出他对左任的药剂很感兴趣。

　　“行，以后多来坐。”

　　难得的，戴斯越说了句客套话。左任点点头，转身要走，错过了戴斯越眼中的兴奋与戏谑。

　　没走几步，一股冷意从脚底沿着骨髓上升，似乎冻住了左任的经骸，让他不受控制地战栗恐惧，动弹不得。

　　这是戴斯越的异能冰封，他想把自己困住。左任不解，戴斯越专心研究不问世事，这是公认的，今天他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要把自己一个普通人困住呢？

　　“左院，比起你新研发的药剂，我更好奇你与梁冀分开的原因。”戴斯越手指轻点手背，朦胧的眼睛缓缓睁大，沉郁之中透出一抹精光，看着左任的眼神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左任受制于人，身上没有一处的体温是正常的，看不出来唇色，但依然没有露出丝毫痛苦之色，平静地仿佛不受任何影响。

　　为了不加快体内热量的散失，左任决定不开口说话，僵硬的手指紧张地贴在大衣内包旁，两人无声对峙，寒气弥漫整间屋子，源头在左任。

　　“不说吗？那我猜？”

　　戴斯越看着左任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轻蔑到仿佛在戏耍一只老鼠。

　　“是因为偶源吗？”戴斯越压低音量，眼睛里满是野心与疯狂。左任都解决不了的东西，让他不疯狂都难。

　　左任听到这两个字，瞳孔微缩，但仍然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到戴斯越。

　　作为一个普通人，只身来到总部，很难不发生这样的难事，只是没想到会在戴斯越的实验室发生这样的事。不过左任大概知道戴斯越执着的原因，他不过是个什么都不顾的研究疯子，在他眼里十条命都没有研究重要，哪怕是他自己的命。

　　在左任看来，戴斯越天赋十分出众，像是为研究而生，但阻碍他一直停滞不前的就是他执着到变态的心。研究的初心就是为人类服务，违背了研究的初心，在人类的时代是走不长远的。

　　戴斯越不在意左任的无视，猛然将身体凑近，一双邪肆的眼睛就像长在左任身上。顺着视线往下看，你会发现，戴斯越注视着的正是左任的偶源的位置，疯狂得想要将左任的偶源刨出来。

　　“你的偶源很独特，它会吸血吧？”戴斯越激动得声音微颤，笔直的后腰缓缓折下，将头靠近左任的小腹——偶源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