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明目张胆地想你，但是我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找你；我可以明目张胆地喜欢你，但是不能明目张胆地拥有你。

——题记

屋子里的摆设和自己当初离开时没多大变化，循旧的沙发凸起处还能看出弹簧硌人的形状，夹角处不小心被自己弄上去的暗褐色血迹也还隐隐可寻。

厨房里传来烧水的声音，王一博在客厅里站立了片刻，才挪动脚步进了自己当时的房间。

硬板床上空无一物，贴墙的立柜边，一个个箱子整齐地码放着，窗边的桌子上盖了一层布，把桌上的东西都严实地遮挡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鼻头发酸，懊悔自己当初毫不犹豫的离别。

尽管爷爷甚少给他好脸色，小朋友渴求的零嘴、奖励更是不用说，但这一方避难所，却是他无私给予的。

房间看上去挺干净，似乎时常有打扫，他伸手擦了擦床头柜面，指腹只带了些许的灰尘。

“来了就坐会儿，瞎溜达什么，还怕我真把你房间给吞了？”

说话的腔调还一如往常，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门口，逆光看着三年多未见的孙子，尽管不想承认，但舒展的面容还是暴露出了他心底的愉悦。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去厨房端了水，王一博把老爷子惯用的紫砂壶放在了他面前，随后在沙发上坐下。

“待两天就回。”

“石膏还要多久拆？”

“一个多月吧。”

倒是难得能这般心平气和地闲散家常，随着老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他差不多把这两年的生活简略交待了一遍。

“那孩子找着了没有？”

话题最后还是引到了肖战的身上，王一博直视着老爷子的目光，良久才抿嘴点了头。

“不待见你是吧？”

像是早猜到了结局，老爷子的语气带了点活该的嘲讽，虽然王一博没完全讲明白两人之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能把孩子气到离家出走，六年都未曾出现在他们面前，可见不是一般的争吵。

“他……”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王一博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老爷子挑了挑眉，示意他去开门。

“老爷子，今个儿怎么……”

看清开门的人，两手提着蔬菜的吴昊断了话头，傻愣愣地看着眼前似有些熟悉的脸，不确定地叫了声“博子哥？”

王一博点了点头把人让进了屋，看着他手里满满的两大袋生鲜，不太能明白他现如今的操作。

“嘿老爷子，我说怎么今个儿点那么多菜呢，合着是您的大孙子回来了啊！这几年没吃上一顿，是该好好整整，明儿就是除夕了，今年终于可以吃顿团圆饭了！哎，博子哥，今年过年能待几天吧，兄弟几个前段时间还聊起你呢，人民警察，都上新闻了，牛啊！”

怪不得都没问他是怎么受的伤，原来早有人给老爷子交了底。

“嗯，今年没安排轮值，回来一趟。”

“那你们爷孙俩慢慢聊哈，我就不打扰了，老爷子，菜给你放厨房了，里边的肉记得放冰箱啊！”

吴昊把菜往厨房里一放，就挥了挥手准备走人。

“我送你吧。”

看出王一博有话跟他说，吴昊也不推脱，朝老爷子挥了挥手，便顺着王一博敞开的门走了出去。

楼道里亮起了昏黄的灯，王一博跟着吴昊走了一段路，最后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落了脚。

“唉，这鬼天气，大过年的也不放个晴，被风一吹，冷得跟把刀刮一样，南城没那么冷吧？”

找服务员泡了两杯咖啡，王一博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吴昊。

“也冷，这两天一直下雪。”

“你说你自打上了大学后就鲜少能见着面了，这几年更是连过年都不回，怎么，在南城安了家？这边不管了？”

“工作忙。”

“这话也就骗骗小朋友吧，怎么，还跟老爷子较劲呢？”

对于当初肖战的离家出走，王一博哪怕年长他几岁，也自乱了阵脚，拿上身份证和平时积攒的积蓄就想跑出去找人，结果被老爷子拿拐杖打了回来。

本来这点皮肉伤并不会动摇王一博外出找人的决心，奈何他半夜偷溜出去的当口，却听到隔壁传来肖战外婆的呻吟声，从门框上缘找出备用钥匙开进去的时候，外婆已倒在地上面色痛苦。

和爷爷一起把人送到医院，坐在手术室外，爷爷没跟他多说，只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既然人是被你气走的，那他剩下的责任就得你来担。”

然后这一担，就是两年多。

吴昊的问话说起来其实并不确切，对于爷爷的阻拦，他有不甘，但更多的是庆幸，若非爷爷的阻拦，外婆未必能得到及时的救治，那么接下来的不可预知，可能让他成为间接的杀人凶手。

所以，他并没有跟老爷子较劲，但心里不怨是不可能的，当然，怨恨的只是他自己。

本就不是什么热络的性子，肖战走后，王一博愈发沉默寡言，老爷子性子直，说话专捡别人不爱听的，久而久之，就处成了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外婆去世时，王一博已经在外求学了近一年，这下就更没理由回北城了。这次要不是徐队硬给他放假，又碰上肖战那戳人心窝子的苦痛，他未必会想到回北城。

抿了口咖啡，王一博略摇了下头，道:

“只是不知道怎么跟爷爷相处。”

“也是哈，王老爷子的臭脾气，一般人可吃不消，但这几年，倒是收敛了许多。”

“你经常帮我爷爷买东西吗？”

想到刚才老爷子的电话，王一博把藏在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

“这不是社区里给安排的帮扶政策嘛！筒子楼就剩些孤寡老人，上下楼梯也不方便，有点事还找不着人，社区就给安排了一对一的帮扶，我就自告奋勇给老爷子当奴才了呗！”

吴昊说得很是轻巧，但王一博知道这其中必然有许多付出，老爷子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老头儿，骨子里那点傲气见着人总习惯仰着头，说话的语气也像是发号施令。尽管吴昊说这几年收敛了许多，但其中的辛劳王一博多少还是猜得到。

而他之所以会选择帮扶老爷子，和他们当初之间的冲突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