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苏家庶子

　　夜深了，天空像被洒上了浓郁的黑色墨水，星星点点的繁星在黑暗中闪烁，仿佛是被遗落在天际的碎钻。

　　在苏府偏僻的别院里，望不见一丝灯火。

　　而在房间里的人儿躲在角落处，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吱呀”一声，有人漫步打开了屋门，听见声响的苏时慕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双眼呆滞地望着眼前漆黑的一片。

　　步伐轻盈，房门被打开后伴随着一阵女音：“慕公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时慕才定了定神，他轻声开口道：“阿桃。”

　　“公子。”阿桃是负责服侍苏时慕的，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连忙挑亮了屋里的烛光。

　　“公子，天色暗，还是得将烛火点燃好。”阿桃说，她转头看着苏时慕，白皙的皮肤在烛光下甚是惨白。

　　苏时慕像个空壳一般，说话提不上什么力气：“都一样。”

　　“今非昔比！”阿桃从木匣子里端出菜来，眼里染着光，“公子马上成为翼王殿下的人了，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苏时慕眼睫微垂，想起了白日里那位气质高傲的翼王殿下，他是人们眼里的大英雄，是自由展翅飞翔的雄鹰。而自己，是任人摆布欺凌不见光的木偶。

　　“公子你看，今夜的饭菜都跟以往大大不同呢。”阿桃脸上沾着笑意，“平日里哪有新鲜的饭菜呀。”

　　“倘若能真的离开此地，也成。”苏时慕自顾说了句，末了音他便朝着阿桃在的方向走去。

　　“公子请用。”阿桃摆好碗筷，立时给苏时慕拉开一张椅子。

　　要说阿桃是苏夫人派来伺候苏时慕的，倒不如说他们是同路的可怜人，在偏僻的小院相依为命。

　　阿桃算不上普通的丫鬟，她是苏丞相和一位丫鬟总管私下生的。此事被苏夫人发现，当场便将丫鬟总管送别人世。

　　好在苏丞相还有半点良知，留下了阿桃，并把阿桃分到苏时慕生母那院抚养。

　　苏时慕十岁那年，生母因病离开，也是他步入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阿桃，你怎么不吃？”苏时慕拿起筷子侧头看向还站在桌子边的阿桃，平时用饭俩人都是一块儿的。

　　“公子，这顿有有鱼有肉，不是阿桃该吃的。”阿桃说，“况且啊，公子马上要进翼王殿下的府上，规矩总要有。”

　　苏时慕听了她的话便放下筷子：“在我这里能有什么规矩。”

　　“不论今后如何，阿桃，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苏时慕站起身，在阿桃面前拉出椅子来，并且示意她落座，“用饭。”

　　在这座如深渊的庭院里，苏时慕或许也是阿桃唯一的不同存在，苏时慕常年被欺凌，没了多少脾气。她想着慕公子经历了那么多个黑夜，或许有朝一日得势也会像苏大公子那般，目中无人，尊卑分明，毫无人性。

　　至少眼下看来苏时慕不会。

　　阿桃嘴唇漾起一抹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

　　“父皇，儿臣白日去了一趟丞相府。”用过晚膳后，燕尘陪同熹帝下围棋。

　　熹帝放了一颗黑色的棋子在棋盘上，他不动声色地一敛眸，佯装意外：“哦？所为何事？”

　　“还能有其他什么事。”燕尘笑着说，“感谢父皇为儿臣择了一位不可多得美人。”

　　熹帝跟着笑了一声，他抬眼看着对面坐的燕尘：“尘儿能喜欢是他的福气。”

　　“你母妃不太赞许朕给你许的这门亲事，你明日再进宫与她好好说说。”燕尘下了棋后又轮到熹帝了，他拿着棋子观察着整个棋盘，随意放在一个位置上。

　　“儿臣遵旨。”燕尘答曰。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相求，不知父皇准不准许。”燕尘手里捏着白色的棋子。

　　“但说无妨。”

　　“父皇下旨三日后才举行婚宴，可是儿臣今日见到苏家庶子苏时慕，实在，”话到这里燕尘停顿下来，跟打哑谜似的，缓慢才接上，“儿臣实在不想等，今夜便将他接到府上。”

　　“父皇，不知这样会不会有失颜面？”燕尘把棋子放在一旁，表情苦恼了起来。

　　虽说是父子，但俩人相处的机会不算多。燕尘年幼时便跟着姚不肃习武，又常年征战在外，在皇宫里的日子是少之又少之。以致于熹帝此刻也不好做什么判断。

　　熹帝眯了眯双眼，略微疲倦：“朕依你。”

　　“儿臣叩谢父皇。”燕尘起身，朝着熹帝行了个礼拜别。这盘即将要结束的棋最后也没有分个输赢。

　　在燕尘离开后，熹帝垂下眼皮，看了几下黑白分明的棋盘，他拂袖一扫，各个棋子歪歪扭扭倒了。

　　快到子夜时分，燕尘带着一行人又来到了苏府。恰好碰撞了不知去了何处酒楼潇洒回来的苏大少爷苏时钦。

　　“给爷闪开，什么破玩意儿。”苏时钦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走起路来跌跌撞撞。

　　听到自己主子口出狂言，搀扶苏时钦的小斯脊背开始发凉，他踮了踮脚，跟醉酒的大少爷耳语：“这位可是翼王殿下。”

　　“翼王殿下，我还天皇老子呢。”苏时钦耸着肩膀，直接大声喊道。

　　“敢问哪路天皇是位醉鬼。”梁淞叼着一根草，对着苏时钦就是一记白眼。

　　“参见翼王殿下，梁副将。”主子没有礼数，下人倒是有眼力见。小斯连忙跪拜在燕尘等人身前。

　　“我们家少爷喝多了，请大人们莫怪。”小斯将脑袋抵在地砖上。

　　梁淞“啧”了一声，他偏头看向燕尘，燕尘冲他一挑眉。

　　梁淞将嘴巴里的草吐了出来，他双手合在一块，转了转，错过小斯来到醉鬼苏时钦跟前。

　　苏时钦迷迷糊糊，就感觉眼前有个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随后他“啊”了一声，整个人直接倒在地上了。

　　梁淞收回拳头，对上听到声响吃惊回头看不可思议的双眼。他也耸起了肩膀，扮起了无辜：“天色太黑，没看见有个人，不小心碰到你家少爷，想必苏丞相也不会怪罪吧？”

　　小斯眨了眨有些呆滞的双目，主子犯错，他就算有十几个脑袋也不够掉。只能怨自己命不好，跟了苏时钦如此目中无人的嚣张少爷。

　　“淞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事后，燕尘屈指刮了刮他自己的鼻子，刚收回灿烂的嘴角，他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再怎么说，苏大少爷以后还是本王的兄长。”

　　“哦～”梁淞知道燕尘是什么嘴脸的人，他故意放长了音，“小的知罪。”

　　“别多事了。”燕尘瞅了一眼倒在地上跟死猪一样的苏时钦，嫌恶地收回目光，“快去通知你们大人，本王今夜便带二公子回府。”

　　“啊？”还跪在地上的小斯还在状况外。

　　燕尘眼睫朝下，在心里说着：这苏府老的没胆，年轻又蠢，小的又笨，也不知道这个苏时慕除了皮相外会有什么过人之处。眼下先将他带回府上，给父皇一个交代。

　　时辰不算早，苏丞相年过半百，早就歇息。听下人传信翼王殿下又来府上了，摸着黑起身穿着。

　　燕尘在苏府管家的带领下直接去了大堂，他轻车熟路地坐在主位子上。

　　“夜深，要不你们直接去通知二公子。”燕尘刚坐下来，便没了什么耐心。

　　苏府管家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右手扣着左手。

　　“翼王殿下，这么晚来所为何事？”好在苏丞相这时过来了，苏府管家见状隐退在其身后，以免说多错多。

　　燕尘眼镜也不抬一下直接说道：“本王回去后转展难眠，思来想去还得将二公子接过去。”

　　话音落下，苏丞相张了张嘴巴，他顿了一会，才小心开口：“翼王殿下，圣上下旨是三日后——”

　　“本王说过了，父皇那边好说，白日里，已经给时间你们二公子准备了。”燕尘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他身高高，又是习武之人，身上的威力四射，苏丞相身子抖了一下，脚步往后退了退。

　　“翼王殿下，这会不会有影响您的身份，毕竟是大喜的事情，这会三更半夜，估摸——”苏丞相说着话又一次的被燕尘打断。

　　“那明日再起程，本王今夜便住在丞相府。”燕尘说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一边的梁淞意外地看过来，有点看不明白自家殿下的用意了。难不成苏家二公子真如自己熹瞎说的那般，肤白貌美，娇俏迷人？

　　只为了美人，翼王也不至于。

　　“是。”苏丞相也不敢多嘴什么只能应下，他立刻安排管家整理上好的房间来。

　　“老丈人不必麻烦，本王与二公子同住一屋便可。”燕尘摸着下巴嘴角带笑说着。

　　这幅表情，倒是饥渴了好久。梁淞收回他方才的想法，翼王这是禁欲太久，想尝尝新鲜肉罢了。他摇着脑袋，在心里啧了啧。

　　忽然对这位苏家二公子来了点兴趣，梁淞也学燕尘摸着下巴。

　　“你带着他们先回去吧。”谁料，梁淞的手刚抬起来没多久，便被燕尘拍下去了。

　　苏二公子的身影还没见着，梁淞转了转眼珠子：“殿下，我等也留下来陪您。”

　　“不必。”燕尘轻轻一晒，拍着梁淞的背，赶着他们那行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