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五——身世

身世

“说。”

白子檀紧盯着龙椅上那人，笑得轻狂。

“可笑啊可笑。有朝一日，我竟会来

到你这地方。”

皇上没有接话，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我真的不明白我娘为什么会爱

上你这种人……….我不明白！”

白子檀忽然吼了起来，皇上更是心一惊，干脆下了龙椅，绕到屏风前。

他抬头，看清了来人的脸。

“你遇见了她，说对她一见钟情，口口声声说着要为我娘赎身，接她回家，娶她为妻。”

“可你做了什么？”白子檀的声音突然颤抖，“与她待了几天几夜，却在我娘生下我的时候走了……”

“你逃走了！为什么啊？娘一生都在等你，你知道吗？可是却等到一个死皮赖脸胡作非为太监过来。”

“呵，”他自语道，“你猜发生了什么？”

“他想要娘，可娘宁死都不肯！她拒绝了，但她是一个青楼女子，你有没有想过她面临着什么？后来娘抱着我，跪在青楼门前苦苦哀求，主事才肯让出一间破小的阁楼给我们母子住。”

“我不知道……”

白子檀斜眼看他。

“我娘被别人议论，蔑视的时候你在哪里？那太监拿着我乞讨来的饭钱出去买酒喝，你又在哪儿？”

“够了！”皇上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白子檀的面前，他无法再听下去，声音止不住颤栗地喝道。

白子檀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说下去：

“你利用了她，你让她抛下颜面去替你打关系。可你明明知道她是一个女子，是一个让人人都瞧不起的青楼女子！你觉得她能做什么？她又能怎么做？！只因你随口一句抱怨，她宁可把自己灌醉，命都不要，去帮你争抢。我娘为了什么？为了将来你能坐上龙椅给她无尽财富权利？不，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想要的话不过是你那可悲的爱！可你都舍不得多分给她一丝一毫！”

白子檀已经泣不成声。

“你成了太子，娘比谁都清楚，就算你还爱着她，你也永远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撕破面具再去寻她，当年企图猥亵我娘的太监变作你的心腹，她为了你舍弃了一切。她被人人唾弃，我真的不明白……如果没有你，我们现在也在快乐活着吧……”

“你是她的孩子……你是她的孩子……她在哪里？你快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

皇上突然蹲下，发疯似的朝他吼道。他死死攥住白子檀的肩膀，摇晃着，指甲都嵌入肉里。

“娘走了……娘三十四岁那年，我们母子感了风寒，家里的钱都被那太监挥霍完了，哪里有结余买药呢？娘拿着几天的饭钱替我买了药，看了病，自己却没能撑过两天……那时我才十岁，娘叫我快快乐乐地活下去，不要恨你，我当时答应了她，可我在听到她临终前一直念着你的名字，我就发誓一定要为娘报仇……我也要你体会她当时的感受！你欠了她一辈子！”

他撕声揭底，冲着面前的人大声怒吼。

“孩子……我的孩子……白芸……阿芸……我对不起你……”

皇上苍老的脸上，两行泪滑落。

“我不要你在我面前装深情！我要杀了你！你听到了吗？我要杀了你！”

白子檀奋起，却忘了身上绳子还未解去，刚欲摔下，皇上一只手扶住他的身子。

“可你为什么姓白……呵呵，是啊，我欠了她这么多，孩子总该是她的……我居然就这么轻信了那李顺的话……说娘俩都死了……”

皇上如梦中呓语，被夺了魂魄般。白子檀想甩掉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却无能为力。

皇上忽然转过去，从龙椅扶手下抽出一把短刀，在白子檀惊异的目光下割断了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

“你要是想为你娘报仇，现在就能把朕手里的刀夺取。”皇上调整了呼吸，掌心一摊，短刀递到白子檀面前。

白子檀颤栗地上前，一把抓住匕首，举起来对准皇上。

娘，今日，我便替你除了这忘恩负义之人。等我把他送到十八层地狱，我就下来陪你……

白子檀将短刀猛地刺向皇上。

离脉搏只有一寸了……

皇上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白子檀。

该死——为什么下不了手……杀了他呀……都是他害的……

他又将短刀前移一些，眼看就要刺上脖颈。

皇上眼神中终于有了些畏惧，后脚微微退了一些。

“哐！”

短刀掉在地上。

白子檀笑了起来，红肿的双目再次泛起泪光。

我做不到……有母亲的遗言……我身上还流着他的血……

“你若是愿意，可以改姓南荣，入皇室族谱，我会——”

“不可能！我白子檀生来姓白，到死也姓白！是，今日我下不了手杀你，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皇上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若是你执意，我不会勉强。毕竟，这是我南荣荒欠你们的。不过明日我便会昭告天下，你将作为本朝七皇子回归。”

白子檀侧眼看了看皇上，没有说话。

南荣荒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背，白子檀却加速离开了，打开正殿大门，只见一少女踉踉跄跄扑进来。

“哎！”

“小心！”

白子檀失笑道。他终于又露出了笑容。

只是皇上眼里有了杀意。

这是什么人？不过既然她听到了朕的对话，便不能留。

“你若杀她，我便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