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水渐凉，热气散去，露出一双发红的眸子，肖战从回忆中走出来，把注意力放到已经变凉的水上，一旁的浴衣被扯过来随意披在身上，肖战踩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水渍。

说实话，其实后来自己弄清楚了买头版这件事王一博确实不知情，但这个时候全上海已经传遍了王一博肖战二人在晚宴上不欢而散，自己再眼巴巴的去道歉有些奇怪，而且在得知游行死伤那么惨重后王一博淡淡的仿佛跟自己无关的表情让肖战觉得很不爽，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对家。

想到那个西装王大少此刻就穿着旧长袍在自家当自己的“替身”，肖战心里就一阵暗喜，至于那个一夜情，既然王一博都不记得了，那自己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好了，反正现在人也被自己找到了，有的是时间慢慢报复。

肖战想通后顿时觉得心情舒畅神清气爽，刚刚遇刺的不快都消散了个一干二净，全然不顾现在的王一博被自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弄的心里翻江倒海睡不着觉。

肖战生物钟一直很准，第二天五点半准时起床，这是行军路程中的常态，他习惯了早起。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王一博能起的比他还早，以至于一出房门就看见了坐在客厅的王一博。

“起这么早？”

“嗯。”

其实王一博根本没睡，他趁肖战睡的早的机会出门去了趟茶楼，把这几年肖战的事迹问了个通。

一九一九年初，肖战镇压游行失败，被自己爹降了职，同一时期王家大少回国，两人在洗尘宴上结下梁子从此王不见王。之后肖战一直致力于训练自家的军队，挑选数万精英后组成一只王牌部队，公然跟自己的爹唱对台戏，想推翻其他军阀豺狼般的统治。

“这肖督军是晚清王旗后裔，又是上海督军，肖爷这一步是父子关系彻底决裂！前两年，在肖爷彻底掌握大局后，肖督军被送往日本，对外宣称就医，实则被软禁！”说书先生摸着胡子，眉飞色舞。

“这之后的事嘛，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肖爷是过五关斩六将，一举拿下西南东北两块地界，被那些旧军阀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说到这里，说书先生顿了顿：“你们知道为什么肖爷这么所向披靡吗？”

“为啥？”

先生大笑一声：“那就是——得民心。”

“切，这谁不知道啊。”

先生又摸了摸胡子：“话是这么说，可是那么多有权的人谁能做到呢？他们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从根到叶都烂透啦！又有哪家能真正为民着想，不过是把我们这些老百姓当成他做牛做马的奴隶！”

说到这里，说书先生叹了口气：“可惜这世道，哪能容得下清流，再这样下去，我们早晚有一天得成了亡国奴！”

一时间感叹声阵阵，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浓浓的哀伤。

王一博思绪万千，杯中的茶叶渐凉，几根茶叶梗飘在水面上，无根无源。

王一博一夜无眠。

肖战看着王一博眼下的青色，察觉到昨日自己淡淡的一句话在对方心里翻弄起了多大的波涛，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也许在德国留学的王大少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但戏园武生王杰明显接触无能，难免生理上和心理上遭受到重大打击，肖战表示可以理解。

“没睡好？”肖战明知故问，“恶心着你了？”

王一博摇了摇头，但保持沉默，肖战没法从神情中看出来他是不是口是心非。

其实王一博下意识并不排斥，只是没法一下子接受自己破了童子身还全部忘记了，害羞之余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气愤。

肖战完全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当他接受无能，转身进了厨房：“算了，我先去弄点早饭吃了。”

“这不又关我的事，我有什么好恶心的。”王一博冷不丁回答。

肖战：“？？”怎么酸酸的？

“我不是他，别把我当成他。”王一博冷哼。

肖战无语：“行，合着我花钱给自己雇了个祖宗。”

“我从来没答应你要当他的替身。”

“那我成强取豪夺了呗。”

“……”

又来，一言不合就变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这种闷葫芦性格能找到对象才怪！

肖战暗暗吐槽，自己去做早饭去了。

哼，就做一份，饿死他，也就天真大少才相信一个走南闯北的军阀头子不会做饭了。

电话铃声响起得刺耳，打破客厅中的寂静。

肖战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赶在电话挂断前接起了电话。

陈青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伴随着失真的电流声：“先生！不好了，上海那边出事了！”

一九二四年的寒冬，上海日本企业无辜辞退大量中国籍员工，拖欠工资，工人示威，当场被击毙十余人，一石激起千层浪，工人罢工企业停产瘫痪，这一切犹如疾风暴雨突如其来，上海中日关系急转直下，已然全面崩溃。

肖战连夜回沪。

往常热闹的沪上火车站如今人烟稀少，当肖战和王一博风尘仆仆地从车上下来时，只有零星的几个工作人员在车站工作。

“怎么回事，车站是政府在管怎么也这样？”肖战神色严肃地问道。

副官陈青及时搭话：“是这样没错……可是最近在传……”

“直接说！”

“有谣言说日本即将宣战，现在人人自危，都不敢再来车站这种必定会打起来的地方工作了。”

肖战的脸色难看起来。

“帮我约外租界最大的日本企业负责人，我想跟他谈谈。”肖战强忍怒气。

“您是想先让工人回去复工？”

肖战冷笑：“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陈青不敢多言：“是。”

“我也去。”王一博看向肖战。

“你一个戏子去干吗？”

“你不是说我长得很像上海最大的商号王家大公子吗，我去也能给你撑场面。”

肖战挑眉：“还挺自觉。”

“形势严峻，早日解决为好。”

“希望吧。”

夜上海是有钱人的夜上海，无处不在的灯红酒绿花花世界，最是叫人沉迷又颓废。尽管白日里刚发生了工人的动乱，但夜晚依旧。

小人物和大人物全然生活在两个时空。

昌隆大饭店，金碧辉煌。

“肖先生，鄙人北原弘树，不知肖先生有何贵干啊。”饭桌对面，一名留着胡子的日本人笑的虚伪。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手下打死了我们国家的工人，你打算怎么处理？”肖战十指交叉浅笑。

“这我们是没有办法啊，这些工人动乱，都快要把我们工厂给砸了，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肖先生，您别为难我。”

肖战嗤笑一声，刚要回话，却被王一博打断：“北原先生这样做，恐怕中国的市场很难向贵企打开。”

“这位小先生眼熟啊。”

“王一博。”

北原弘树恍然大悟：“原来是王少，失敬。”

“王少不愧是商行出身，的确一下子就说到了要点，中国的确是一个庞大的市场，但是也请王少不要忘了，中国也是一个宝库，你们的物资也很丰富。”他又补充道。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狼子野心表现地明明白白。

“北原先生中文不错。”肖战点头赞叹道。

“我在中国呆了四年。”

“哦原来是这样啊……”肖战笑着回答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再没机会说了。”

枪声划破上海滩热闹的表象，露出里面的伤疤来。

北原弘树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胸口的血洞，在椅子上缓缓瘫下去。

“我今天不想见血的，他自找的。”

“他恐怕觉得你不敢杀了他得罪日方。”

“可笑，我杀不杀他日本早晚都会打过来，不如杀了他解解气。”

商人的思维永远和政治家不同，北原弘树只是因为自己有靠山才在肖战面前扬眉吐气，但没算准肖战根本不怕他背后的靠山。

“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还对贸易往来有点研究。”肖战猜测王一博可能恢复记忆了。

“胡诌的罢了。”

“那你胡诌得有水平。”肖战浅笑。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王一博岔开话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一博觉得，肖战说这话的时候那双似含春水的雀眼里有着化不开的寒冰与决绝。

王一博心脏漏跳了一拍，不安感随之袭来。

感受到王一博的注视，肖战回过头把视线放在他脸上：“怎么了？”

王一博眼神深邃，有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肖战看不透，他自己不愿说。

“要打仗了吗？”

“废话。”肖战笑骂。

“什么时候？”

“不知道，也许是明年，”肖战把目光投向窗外的上海街道，“也有可能是明天。”

酒店的枪声只造成了一瞬间的时间停止，上海滩还是那副纸醉金迷的奢靡样貌，香烟，舞女，大提琴，贵妇的德国口红，小姐的法国皮包。

三个月后，日军进军淞沪地区，户户生蓬草，家家送亡人。

涉及历史的内容均为虚构架空！请不要上升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