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
暗红的鱼尾官服在暗中泛着嗜血的光泽,男子将手中的匕首横在眼前,寒光反照着那双冰冷的眸子,他一步步走近,丝毫不顾眼前人的狼狈求饶,手腕轻转,刀尖便轻巧的插入那人的腰间。
刀锋深入,随后干脆利落的拔出,身上未曾沾上一滴血,随手接过手帕擦拭着匕首,神色淡然。
裴明誉站在拐角处,静静的看着他,薄唇微抿,太像了…和那日…分毫不差。
“裴大人?”
兰知韫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慌乱的将手中的匕首扔在一旁,慢慢走过去。
裴明誉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随后,压住心中的杂念,温声道,“唐突了,兰大人。”
他本只是想来看看审向的结果……只是那一幕冲击力多少有些大,兰知韫以为他不喜血腥,拉着他便要走。
“不用了,”他轻轻开口,“我只是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兰知韫看了他好一会儿,确认他没有不适后,才低声道:“苗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份硬气,他都招了。”
裴明誉淡淡应了一声,盯着垂死的人,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幕后是何人指使?”
“不知道,他只说了,他们都称之为,老先生。”
“真话?”
“假不了,”兰知韫摩挲着刀柄,话里夹杂着一丝讨要功劳的味道,“我出手,他被折磨透了,自然就说了。”
裴明誉点点头,目光转向了隔壁牢房内,衣袍被血染尽的人,“他怎么还在这?”
“他是我们在许家附近擒拿的,似乎是找机会杀了许成,奈何许家为了防止这个少爷逃跑,里里外外围了三圈人,找不到机会下手。”
那他还挺惨的,裴明誉直勾勾盯着那人,忽的对方也抬起眼睛,四目相对。
红袍少年见他盯着那人,脸上浮现一丝不自在,挡住他的视线,闷声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赶我走?
裴明誉眯了眯眸子,语气不善:“你这刑部牢狱,我来不得?”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我去看看那个嘴硬的家伙。”
牢狱的角落里,他缩在一边,十分警惕的看着他们。
“他看起来很小,”裴明誉声音放轻了些,“倒是很有毅力。”
少年身上似乎没一块完好的地方,头发也乱糟糟的披散着,只露出一双如虎豹般的眼睛。
“你的同伙已经交代了,你不想说什么吗?”裴明誉蹲在他面前,语气温和,“或者,你不想给自己留一条活命的机会吗?”
闻言,少年的眼神突然狠戾,“哈奇尔是叛徒!他是混蛋!”
“哈奇尔?原来他叫这个名字。”裴明誉轻轻笑了笑,算是明白为什么问他什么都不说了,一说就会露馅。
毕竟还是个孩子……
少年瞳孔一阵,意识到自己暴露了那个混蛋的名字,抿了抿唇。
“你……有个妹妹吧。”裴明誉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语气淡然,“老先生是不是对你说,杀了许成,放了你们两个。”
“你……你怎么知道?”
在少年震惊的注视下,兰知韫拿出了一个银色的手镯,上面还有零碎的小铃铛。
“那……那是……”
少年伸手接住那个镯子,又被扔过来一沓纸。
“好好看看吧,你的好妹妹……早就死了。”
少年颤颤巍巍的打开那封信,上面全是所谓的“老先生”与哈奇尔的传信。
他的妹妹,一开始就被他们送到了南疆的下等青楼。
“阿誉,你不怕他一时接受不了吗?毕竟是个孩子。”
“许成也是孩子,”裴明誉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不早点收拾,以后就不成气候了。”
……许成怕你,还真是应该。
许久少年好像接受了事实,主动开口。
“你们想问什么?我知道的,都会说。”
漂亮…裴明誉直了直身子,眉眼微翘,“你们杀人,为何选择程家?程家虽是商人,但也未曾害过人?”
“但程家走私军火。”少年迟疑了片刻,说道,“你们朝廷的人又不管,才导致军火外泄,让东邬屡次进犯。”
“其实老先生让我们所杀,都是做过错事的人。”
走私军火?周遭突然安静,确实未曾听闻有这样的事……若是被人揭发,朝廷之上,首当其冲便是太尉……
兰知韫眸子微眯,腰间的佩刀刹那出鞘,直取少年命脉。裴明誉身形一顿,上前阻止。
“他还要杀人!”
少年一嗓子喊完,眼前便被人挡住,白色的衣袂随风摇曳,遮住了少年的视线。
裴明誉眼神带着一丝冰冷,看着停在自己脖颈处的刀尖,“听他说完。”
“十五月圆至,十六人满聚,十七不死休,这是我们杀人的信号。”
“程家在十五已死,昨日许成与哈奇尔碰面,就在今日,十七,他还要杀一个。”
窗外的雪下的越来越大,厚重的雪堆压断了梅树枝,艳红的花瓣落入雪中,红的刺眼,像极了散开的血迹。
忽的,沈渡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
“主子,国公府的人来报案,让您快赶过去。”
国公府
一处不起眼的破旧小院内,聚集了许多家仆,寒风刺骨,带着周围干枯的灌木丛沙沙作响,腐朽的木窗“嘎吱”的响着,给静谧的院落平添了一丝阴森。
地上被白布盖着的两具尸体冰冷的躺在地上,任风雪洒在上面,旁边还站着一位瑟瑟发抖的男子,神色恐惧。
风雪翻滚,席卷发丝,裴明誉一袭白衣,种撑着一把青墨色的纸骨伞静静的站在一旁,枯碎的枝叶伴着寒风落在他脚边,倒也生出几分凄美。
风盈满袖,星星点点的雪花落在肩头,倒也构成了一副雪中美男图。
周遭不少小厮婢女都偷偷瞟着裴明誉,名冠京城的少年郎,谁不想多看一眼。
宋予瞥了了一眼兰知韫身边似乎不大满意的萧国公,心中存疑,低语道,“公子,萧国公为何总瞪你?”
“萧国公啊…”裴明誉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兰知韫,慢慢走到尸体旁,掀开那片白布,缓缓开口,“宋予,记清了,太尉的一把手,兰家忠心的狗,萧方海,萧国公。”
他的声音不大,却正好传入兰知韫耳中,脸色微僵,语调暗沉:“为什么一定要强调兰家?”
“兰大人误会了,”裴明誉仔细查看一番后,又掀开另一块白布,轻笑一声,“宋予年纪小,记性不好,你与他熟悉,这样方便,他记的清。”
好一个与他熟悉,宋予不自觉站的离兰知韫更远了,自己本就不喜兰知韫,总觉着他像村门口总是犬吠的旺财……公子偏要这样说自己,好过分。
他暗自叹了口气,乖乖退到一旁,隐藏自己的身形,不说话,就不会错。
见他察看完尸体,兰知韫才开口:“如何?”
两具体一具为男尸一具为女尸,女尸衣衫不整,后背还有些青紫色的痕迹。男尸衣衫还算完整,但不难看出死之前,二人在做些什么恶心事。
裴明誉微微眯了眯眼眸,将目光转向萧方海,“萧国公,这位…公子是……”
萧方海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出声,那哆嗦的小厮收到眼神,颤颤巍巍的答道,“回大人,那人是…是国公府的表…表少爷和一个婢女。”
裴明答闻言轻笑出声,声线微冷:“本官问的是…国公,还是说,这国公府随便一个下人,都可以是……萧国公。”
他的声音戏谑,带着冷嘲,萧方海身形一顿,转而又对上兰知韫更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将他吞噬。
兰大人不是与裴明誉一向不和吗……怎么今日……
“萧国公,怎么不说话,难不成也是年纪大了该告老还乡了吗!”
萧方海身形一顿,自己还从未被人如此对待……但对方比较是兰知韫,他迟疑片刻,微微领首。
“裴大人,是本公不是,刚刚不过是因为府中出现此等不雅之事,有些恍惚。”
见空气中气氛略有缓和,那小厮才重新站出来,国公府的表少爷和许成那样的纨绔子弟一样,不修边幅,来周公府小住几日,也奈不住寂寞,不过刚刚来了两日,便勾搭上了国公夫人的婢女。
特意挑了一间破旧的屋子,本以为无人知晓,却引来了杀身之祸。
“表少爷让小的在屋外守着,小的自是不敢闭眼,差不多过了半株香吧,一个黑影闪过,但雪下的大,小的举起灯看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动静,便以为是只猫。”
“结果就听到表少爷的叫喊声,小的立马上前查看,但是门被从屋内锁住了,小的马上就跑到窗口,便看见……看见表少爷捂着脖子,指着对面窗口的方向。”
那小厮回忆到这,抖得厉害,显然是被吓到了,旁边那人看了看,便站出来。
“兰大人,在下是国公府的守卫,可以作证,他之后慌乱的跑出来,正巧碰到我,于是便和他一同去查看。”
萧方海年轻时是征战一方的将军,麾下百万将士,安然到了晚年的便跟随他来了京城,守卫萧府。
而这些护卫训练有素,守卫森严,按理说,能不惊动任何人潜入萧府的人,少之又少,而仅仅是为了杀害一个表少爷……
兰知韫的手放在刀鞘上,摩挲着,转身对萧方海说道:“凶手还在国公府……所以在真凶落网之前,刑部将接手国公府的安防问题。”
闻言,萧方海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不满:“兰大人,只是查案,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吧。”
“当然可以,只不过……”兰知韫懒得在看他,挥了挥手让沈渡跟上,“下次再被割颈而亡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萧国公。”
是有点狂了…宋予看了眼自家公子,裴明誉拢紧了身上的大衣,靠在梁柱上,轻阖双眼。
罢了……又不关我的事,少说,少做。
宋予叹了口气,守在裴明誉身边。
“兰知韫!”萧方海气的胡子都飞起来,看着他的背影,怒斥道:“这里是国公府,不是你的刑部!”
“当今圣上来了府中,都要轻声慢语,你胆敢在此撒野!”
撒野?
兰知韫眉梢轻挑,语气戏谑:“萧方海,你偷偷让人报官不就是怕陛下知道,被京城人笑话吗?现在跟我谈放肆……”
“你……!”
萧方海心中愈发沉重,有些懊恼当时一慌便找上兰知韫……
护卫长一看情形不对,便率先拔出佩剑指兰知韫,他身后众护卫见状,纷纷剑指刑部。
好好好……沈渡瞧见他们那般,就知道好戏要来了,不等兰知韫下令,吹了声口哨,破旧的院落外面便冲进来一行人,拔出剑与萧府的护卫对峙。
这是地痞流氓吗?还吹口哨?宋予背过身去,无语溢于言表。
两方势力剑拔弩张,下人们都缩成一团不敢出声。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遮盖了人来时的脚印,在众人肩上积了薄薄一层,发丝也被浸湿。
“啊切……”
裴明誉懒懒的睁开眼睛扫了一眼混乱的场面,拍了拍身上的雪,接过宋予递来的暖炉
“公子,进屋会暖和些。”
“无妨。”
裴明誉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脑中浮现出少年说过的话。
“老先生只让我们杀做过错事的人。”
倒是险些说出凶手替天行道的话,他抬起头,无意间与兰知韫对视,视线交错,一触即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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