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将宗政熵宴的行踪第一时间禀报给了虞倩,此时她正沐浴完,身上仅穿着一层单薄的里衣,隐隐透着温热的气息。
见她抬手,其他下人心领神会地将衣袍找来,着手披上。
虞倩坐在梳妆台前,拨开发丝任由下人梳理。
“你方才说宗政熵宴去了哪?”
“回夫人,去了花满楼。”
虞倩讥笑评论道:“风流之辈。果然什么样的娘生什么的儿子。一个残废,竟然还有心思沉醉烟火之事。”
“夫人所言即是,这宗政熵宴谁人不知他窝囊风流,迷于男女欢好。听那边的人说,宗政熵宴还没进去就与外头的乐妓眉目传情,进后待了约莫两个时辰了也没见要出来的意思,想必是打算在花满楼里待上一宿。”
虞倩听着开心,虽说按理来讲当年傅兮死后,宗政平川让宗政熵宴唤她一句娘,她也得承上一声,但总归不是亲生,甚至是厌恶这个不干净的贱种,所谓的表象也只是在宗政平川面前装装样子罢了。
宗政熵宴于她而言始终是一个外人,一个碍眼的眼中钉。看他颓然,见他只能屈居人下,敢怒不敢言,虞倩就高兴。
当初他的母亲是,现在他还是。
一样的命,一样的结局。
正想着,身后的人许是力道重了一些梳疼了她,扰了她的兴致,一见虞倩愠怒渐深,赶紧停下手中动作,跪下身磕起响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虞倩并没阻止,而是漠然垂眼看着下人不停地求饶,额头逐渐染上鲜血。
“你的血弄脏了我的毯子了。”
她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观望者,一个人的命就如一只脆弱的蚂蚁,轻轻一碾便是个死。
房里的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惴惴不安地低下头希望不要牵连自己。
身旁走来一人,穿着比其他下人貌似要金贵。她绕过磕头的女子走来,不以为然,随后附在虞倩的耳边说道:“夫人,近日老爷在府中,闹出人命可不好。”
虞倩听着身下发弱的呻吟,想了想,终归抬起手,放过了她:“行了,看在今日我心情好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退下吧。”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那女子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脸上的血迹都不敢擦。
禀报的人见着此景顿时吓得不轻,一时忘了后言,支支吾吾地不再开口。
虞倩瞧了她两眼,从奴婢手中端的果盘里挑了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末了,奴婢自觉地伸手接下果核。
“和他们说,宗政熵宴的动向盯好了,一有什么动静就与我说。当然,他们之间的人若能有本事除掉他,赏黄金百两 。”
*
晨光初露,燕语莺啼。
宗政府上,早早便听府门轻响,下人闻声启步开门。
只见大道之上立有两匹壮硕威猛的白驹,而坐于马匹之上的一人手拿蛇皮长鞭,一身深蓝长袍,上身镶有金丝麒麟纹盘绕繁杂,袖口金边华贵耀眼。而相比前一人,另外一位反倒朴素许多,白衣如雪,飘飘然然。
随行的下属一见来人,简言说明了此行的来意。
小厮瞧两人气度不凡,又前日听旁人提过一嘴,听完就赶忙叫人通知宗政平川。那边命令一下来,不敢再怠慢来者之人,恭恭敬敬地给二人引路。
将人带到,宗政平川已然恭候多时,老远瞧见身影笑意满满地去接。
宗政无烬则是居于宗政平川身后,待他们抬眼瞧来便是礼貌鞠身。
宗政平川给他们各备座位,又盛上了一杯热茶。
他先是看向楚卿彧,出声询问:“这些日子楚横兄身体可见转好?”
楚卿彧答:“家父还是一如既往,不过好在近日寻得良医,每日按时用药,气色倒是好上不少。”
“楚兄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不久后定能健步如飞。”
楚卿彧笑笑:“承您吉言。”
宗政平川又转向虞璟,笑着与宗政无烬互看一眼,后者也附和着:“你姐可是想你紧,常常在我耳旁念着你,听说你要来,专门回房换了身衣服。”
宗政平川说完,身后正巧传来一声女音:“阿璟。”
虞璟回头一瞧,心情顿好,高声唤人:“大姐!”
虞倩红唇一勾:“可有想我?”
虞璟围着她转上一圈,思念过急:“我自然也是想的,只是大姐这些年都未回虞家看上一遭,家人都念你多少次了。”
两人一相见,止不住长谈,几些话下来虞璟又有事在身只好匆匆结束。
宗政平川将茶饮尽,对宗政无烬叮嘱道:“最近覃南一事,就按我之前与你说的,同你舅舅和卿彧一道前去,你经历尚浅,相互好有个照应。”
虞倩补充道:“凡事可要听你舅舅的,切勿鲁莽。”
宗政无烬点头答应。
此事谈论几句,最后一言敲定之时,宗政平川正好瞧见徐徐而来的宗政熵宴,眉心不由一拧。
“熵宴?”
此话一出,虞姓等人纷纷瞧去目光,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一瞬之间支离破碎,犹如虚影。
楚卿彧不知府中的这些勾心斗角,见他一来,眉宇缓缓展开。
宗政熵宴不经多瞧了眼素白身影,虽然陌生,但这张精致如玉的脸,还是几年前远远见过一次,努力一想还是有些印象。
他不再看楚卿彧,身后的梁浅将他推向大堂之内。
“腿疾可有见好?”宗政平川问。
“并未。”
虞倩一嗤,暗含他:“既然是腿疾就该好生于床上休养,整日出府奔波会见他人,又怎么转好。”
宗政熵宴闻言笑着承认:“母亲说的是。”
虞倩瞧着他这张有畜无害的笑脸,恨得牙痒痒。不过碍于旁人在场,她又不好说什么。
“你今日怎么来了?”
“听闻兄长要结伴前往覃南,又恰逢亲人飞来书信,甚是思念,想着过去见上一面,与大哥一道去。”
宗政熵宴所说的亲人自然是他生母那边的人。傅兮虽为舞妓,却非乐妓出身,只是后来财力贫贫便卖起了乐艺。而她自然还有家人,可惜自她嫁给宗政平川后,父母听闻傅兮的遭遇日日担忧,最终思念成疾双双离去,只剩下孤独的哥哥。
谈及此人,宗政平川不再多言,但凡良心尚在,他都该愧疚半分。
“如此,你便一同去吧。只是你腿脚有碍,去的时候记得雇辆马车。”
虞璟还想出声阻止,虞倩转头一想,向虞璟微微摇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熵宴一直待于府中,想必很久未和亲人相见,有此机会自然该回去见见。”
虞倩眼眸一暗,又与虞璟亲和道:“小妹我是好久没见过了,说来也是惭愧。我房里有块上好的玉一直舍不得戴,你待会随我去一趟,将玉亲手送给她。”
虞璟点头。
宗政平川向他们简单说上几句,叫人去提马车。
宗政熵宴谢过他,轮车转过方向正好瞧见楚卿彧先行一人出府等待。
“楚公子!”宗政熵宴喊他。
楚卿彧止步回头。
还没等楚卿彧出声,宗政熵宴露出一个惬意的笑,不正经道:“楚公子不必生分,你可以唤我熵宴。”
“……熵宴。”
“嗯,”宗政熵宴悠悠行至楚卿彧面前,将人重新打量了一眼,眉间柔和,续而道,“你既叫了我,那我可不可以叫你卿彧?”
宗政熵宴的风月事所谓是人尽皆知,楚卿彧也是听过几段的。
“……也可。”
楚卿彧见人就这么盯着他,只笑不语,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却不恼。
“有什么事?”
楚卿彧的语气舒缓,温温和和,教养礼数尽显。
“也无他事,只是想起五年前与卿彧有幸见过一次,怎叹时间飞快,如今再见已是五年后,就想与你叙叙旧。”
宗政熵宴说得亲昵,好似两人是时隔多年未见的好友,久别重逢后迟来的思念。但其实不是,这些琐事有些还是梁浅提醒的,若说五年前的事,宗政熵宴大抵只远远看过楚卿彧一眼便走了,而那个被人称颂的楚家公子从来没瞧见过他。
推轮车的梁浅听完不忍一咳,若不是常伴在侧,知晓二人并无相交,而宗政熵宴语气又诚恳怀念,差点就相信了。
宗政熵宴笑得温柔,总是让人觉得好是相处。
楚卿彧眸色一滞,有一瞬间的欢悦,问:“你记得我?”
宗政熵宴回着场面话:“卿彧不比常人,在别人眼里,总能印象深刻。”
楚卿彧听后,瞧着有些失神,续而不再说什么,只为宗政熵宴轻轻一笑,当作回应了。
这时走来一老人,是跟在宗政平川身边的朱管家,他忽然出声提醒宗政熵宴马车已经备好了,又问楚卿彧是否与宗政熵宴同乘一辆。
楚卿彧摇头:“骑马尚可。”
朱管家点头应下。
几人一同去往大门,梁浅先扶宗政熵宴上了马车,来的人不多,只有几位下属和楚卿彧。
宗政熵宴掩下车里的布帘便闭目养息。
“主人,那人的话能信吗?江云弈的手段是狠了一点,但不免那人只是想保住而撒下的谎,即便他是金翮易身边的人,金翮易的行踪又怎么会告诉他?”
“他说的是真的。”
梁浅歪头:“啊?”
宗政熵宴睁眼一笑,一句话说得不似玩笑:“直觉——我让江云弈将人放了,又派人盯紧了他,如果他说的是假的,再抓回来剁了便是。”
“忘了告诉你,听江云弈说,金翮易盗窃当晚,那人曾碰巧路过正好撞见了这一幕,毕竟是金府的下人总不能杀了,便给了他一大笔钱财来堵住他的嘴。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人是一好色赌徒,轻而易举地就将他卖了。”
他又道:“我还和他交代,让他把金翮易的行踪放出去,相信很快就能传到金家耳朵里。”
梁浅问:“可……这不会对我们不利吗?”
“不利?”宗政熵宴后仰着,付之一笑,“这可是一场难得的好戏,不让他们把戏唱完怎么引人注目?”
不到须臾,虞家人便径直走来,虞倩眼光在马车上停留片刻,像是在确认宗政熵宴是否在车上。
楚卿彧已经在马上等候已久,虞璟前来道歉,然后翻身上马。
宗政无烬挑了匹汗血宝马,坚决不与宗政熵宴共坐一辆。
宗政熵宴倒是无所谓,少一个虞家人还多上一份清净,他也是懒得与他们周旋。
应该没人看吧ƪ(˘⌣˘)ʃ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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