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走出门多远,这条路上几乎没人,肖战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终于按下视频通话键。
铃声响了半分钟,肖战越来越紧张,视频接通了,严霆头上包着纱布冲肖战微笑:“被战战发现了啊。”
肖战刚憋回去的眼泪簌簌落下:“你……你……怎么受伤的。”
严霆没想到肖战会哭。
他是独生子,家境富裕,在部队里也不怎么花钱,父母留给他的遗产和他自己的工资几乎都给了肖战,
严霆是愧疚的,不能陪伴儿子,只好给他充足的物质,他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不该太近,太想念又见不到,不是徒增烦恼吗?
所以他除了必要的关心很少和肖战聊生活琐事,肖战给他发的消息也是克制的,严霆以为肖战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父子关系,眼下看到肖战根本抑制不住的眼泪,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战战”,严霆面露愧色,“真的是小伤,车子侧翻撞到了头,皮外伤,休息两天就好了。”
“为什么不能跟我说呢?”肖战几乎在吼,“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
“知道了害你担心”,严霆说,“何必呢。”
肖战突兀地笑起来,满脸的泪:“我也是这样想的……何必呢。”
“何必让我出生呢?”
严霆说不出话来,二十五年前,肖战一岁的时候,肖向云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在肖向云和严霆最相爱的那年,他们曾想过离开危险的地区,一家三口过平凡的日子。
但他们的心无法为对方停留,也无法为了孩子留下。
“对不起”,严霆重复着,“战战,对不起……我们……”
他发现无论如何解释对肖战来说都很残忍,有的父母会把孩子放在第一位,但肖战遇上了一对充满信念的狂热英雄主义父母,他们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可以牺牲掉给孩子的陪伴。
王一博轻轻搂住肖战的肩膀,多想把心连通,承担肖战的痛苦。
“你知道小姨为什么把我接到这来吗?”
肖战忍了太久,久到这件事被他刻意淡忘,但痛苦没有消失,只是被掩藏起来。
肖战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了五年,外公外婆都是很开明的人,肖战在重庆也过得很开心。
十一岁那年,外婆病了,外公和外婆感情很好,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到了妻子身上,要照顾外婆就无法照顾肖战,只好把肖战送到了舅舅家。
“你们让我听舅舅的话,让我乖乖的,我都做到了。”
“为什么他要那样对我?”
陈璟从小跟着肖向云,对她颇为崇拜,两个人一直保持着联系。肖战出生时陈璟特意去北京看过母子俩,之后陈璟每次到北京出差都会去看肖战。
那时候的肖战是个让人见过就忘不了的可爱小孩,粉雕玉琢,嘴又甜,爷爷奶奶宠出来的娇气也不讨人厌,淘气了被批评,嘟着嘴说对不起,但下次还敢。
后来肖战去了重庆,陈璟能见他的机会就少了,每年节假日肖战会给她打电话,陈璟生日他也记得,总是能选到好看的礼物寄给陈璟。
直到那年肖向云给陈璟发了个地址,说肖战现在住舅舅家,拜托她有空过去看看。
都在洛阳,陈璟当天便去了,那天肖战给她开的门,他看起来文静了不少,笑的时候不再露出两颗显眼的兔牙,陈璟问他在这边还习惯吗?肖战笑了笑,说还可以。
陈璟总觉得肖战不开心,第二天直接去校门口接肖战,却看到他蹲在树下哭。
他不想回家,舅舅总是拉他的手,想亲他的脸,肖战躲开了,舅舅盯着他,让他很害怕。
陈璟没有犹豫,直接把肖战接回了自己家。
她问过肖战,要不要让爸爸妈妈回来看他,肖战冷静地摇头:“小姨,不要告诉他们,这是我们的秘密。”
好在肖战只在舅舅家呆了一个月,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除了拉过肖战的手,还没来得及做其他事。
做了两个月的心理咨询后,肖战的生活基本恢复正常,陈璟那时候心里犹豫,问咨询师这事要不要告诉肖战的父母,让他们回来。
咨询师问:“他的父母能回来吗?能待多久?”
陈璟答不上来,也知道了答案。
对一个经历了两次离别的孩子来说,再让他得到希望又失去,他的痛苦会成倍增长,直到伤口再也不会愈合。
半年后,那个人渣因为猥亵儿童进了监狱,他的妻子和孩子离开了洛阳,肖战再也没见过他们。
陈璟慢慢淡忘了这件事,肖战也认为自己忘了。
但他此后一直在逃避什么,寻找什么,被他刻意放弃了思考。
旧事重提,肖战花了很长时间才讲完,如同被凌迟的人拼命发出声音,伴着血泪。
夏夜的风也会冰冷刺骨,王一博觉得自己被冻住了,冷到发颤。
电话那头的严霆不知何时哭了,肖战从没见他这样子过,二十六年来他为父母,为爷爷奶奶,为外公外婆,流过很多次眼泪。
肖战也曾幻想别人为他流泪,那会是什么场景,是他生病了,受伤了,还是他快死了。
都没有,王一博为他落泪,只是因为听他唱了首歌。
王一博总能感觉到肖战的痛苦,即便他做了一层又一层掩饰,王一博就是能察觉。
肖战是一颗小豌豆,王一博也要隔着二十层柔软的被子把他找出来。
“爸……”肖战眼中噙着泪,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你休息吧,再见。”
路灯的光笼罩着他们,肖战听到虫鸣和王一博的呼吸声,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直以为梦醒了,原来还活在梦里。
“战战”,王一博一下一下轻轻抚着肖战的背,“我一直在的。”
王一博握住了肖战的手,肖战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他问:“我是不是太脆弱了?世界上有这么多不幸的人,我从小……除了爸妈不在身边,好像也没吃过什么苦。”
肖战想问自己,为什么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呢?二十六岁还在期待什么?
“战战还是小时候的战战”,王一博轻轻捏捏肖战的脸,“在小孩眼里,父母不在身边不就是天大的事吗?”
“你不用一直当大人,当哥哥,战战,你要问自己的心,不要问别人是怎么做的。”
肖战愣愣地看着王一博,露出个释然的笑:“你看你,叫得这么顺口,好像偷偷练习了很多次。”
“对啊,我早就想这么叫了。”王一博大方承认。
肖战的长辈,肖战的朋友都叫他战战,都是叠词,可王一博觉得战战比哥哥更亲昵。
王一博很贪心,在他慢慢发觉肖战想要什么的时候,他就希望自己占有这些身份,他可以是父亲,是母亲,是哥哥,是朋友……是肖战想要获得的任何一份爱。
“这下是真饿了”,肖战说,“还去夜市吗?”
王一博说:“去啊,现在就走还有很多人在。”
“可是我的眼睛肿肿的”
“我回去拿墨镜”
“谁大晚上戴墨镜”
“我们啊”
“我要口罩和帽子”
“好”,王一博站起身,“我去拿,把车也骑出来,你在这里等我。”
肖战点点头:“嗯,你快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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