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穆年出院这天，正巧周末。

顾晟义不容辞去帮忙。

如果许琳在家他还会回去吗？

他不确定，不过他会尽最大努力去争取。

对于穆年，他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穆年坐在床边，脚边是收拾好的包裹。

白色的窗帘微微吹起，他也穿了件白色的衣服，一尘不染。

顾晟打开门愣了愣神，此刻再美的场景在他身边都黯然失色。

穆年恬然的笑。

顾晟若无其事走过去：“收拾好了。”

他点头。

“还疼吗？”

他摇头。

顾晟忍俊不禁。

两人下楼的时候，江梨抱胸看着他们，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

此人来者不善。

顾晟拉着穆年从旁绕过。

“怎么了？”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两人一致转头。

余乔站在江梨身边，贴心的询问。

正巧对上两人的目光。

余乔大大方方走过来打招呼。

“穆年是生病了吗。”余乔恍然大悟。

穆年很牵强的点了点头。

“那下周一能来学校了吧，你这个学委不在啊，所有的学习任务都压在我身上了。”

“辛苦了。”穆年垂下眼。

“班长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女朋友说有点不舒服，我陪她来看看。”

江梨步伐优雅的走来。

“身体好点啦？”语气亲昵，却包含质疑。

穆年看着她和善的表皮下，是蛇蝎心肠，不寒而栗。

余乔震惊道：“你们认识吗？”

江梨笑而不语，略有深意的看着穆年。

穆年目光闪烁。

这么多年了，对江梨的恐惧从未消散，像影子般跟着他。

顾晟率先开口：“开学的时候碰巧遇见的。”

“原来这样。”

“穆年没有什么要说的？”江梨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她非要刨根问底。

穆年冷笑：“你还没玩够是吧。”

这句话充满了挑衅。

江梨面色一僵。

顾晟看气氛不对，赶紧终结这个话题：“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啊，班长学姐再见！”

拉着穆年火急火燎冲出大门。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关系不对，碍于江梨，余乔也不好开口。

江梨捏紧手心，美丽的脸因为不甘扭曲着。

余乔开口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梨将包狠狠砸在他肩膀上，怒喊道：“你看不见吗，我都快被他气死了。”

余乔抬起手臂躲闪，嘴里是求饶：“好啦好啦，消消气吧。”

江梨这才作罢。

恶狠狠的说出一句：“他怎么还活着。”

江梨做梦都没想到，家里收养的骨瘦如柴的小子。

多年后竟能成为华大的学生。

余乔深深皱了皱眉头，江梨家境好，又是独生女，人又漂亮，性格骄纵点自然正常。

刚才那句人怀着滔天的恨意，让人毛骨悚然。

她和穆年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竟能痛恨到巴不得他立马去死。

两人坐在公园边的小亭子里，静听风落。

穆年的左手仍在发抖，虽然他已经藏在背后，但肩膀的抖动，很难不让人发觉。

“你手受过伤吗？”

穆年淡然道，“陈年旧伤了。”忽然又想到什么，“还好是左手，不然就没法写字了。”

不然也上不了华大，怎么和你相遇。

“很疼吧。”

从小到大他父母把他保护的很好，他都没有受过很大的伤，除了那场车祸，让他吃尽了苦头。

“值得。”穆年看着那张梦寐以求的脸庞，有些恍惚。

他忽然又想起那些年在地下打黑拳的日子，不见天日。

窥得一丝天光，重现天日。

“为什么。”顾晟大为不解，什么伤是值得的。

“我说不上来。”

只要发自内心，连为什么都成了多余。

顾晟眼巴巴的望着：“现在还疼吗？”

穆年拿开手，不适的感觉慢慢缓解。

“不疼。”穆年露出纯洁无瑕的笑。

“真没想到我们班长能和新闻系系花在一起。”顾晟八卦的心蠢蠢欲动。

“你羡慕了？”穆年敏锐的捕捉到他话中的感叹。

顾晟认真的思考：“也说不上是羡慕吧，不过余乔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吧，而且我听说江梨每一任男朋友都出类拔萃。”

“是啊，有的人眼光就是高，有的人...”穆年看向顾晟。

“还有的人什么？”

“有的是只想要那一个人。”

顾晟感受到那道目光的注视，意有所指。

“你说的找哥哥是骗我的对吧。”顾晟沉着和他对视。

“都是真的。”

“你只想用这个接近我，随便编造一个谎言。”顾晟毫不留情的打断。

“都是真的，我是被他们家收养的，他不是我亲哥哥，但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家人，后面出了一点变故。”穆年慌不择言。

顾晟淡淡道：“我现在不信了，我已经拒绝过你很多次了，可惜你非要这样。”

一个晴天霹雳，穆年不可置信看着他，双手握住他的肩膀，从嘴唇到眼睛来来回回的看着，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点不忍。

“你很讨厌我吗？”穆年虚弱的问出最后的猜想。

讨厌算不上，但无法撇弃世俗的眼光。

他是众人眼里的好孩子，循规蹈矩惯了，让他一时之间怎么接受。

“说话啊！”

“我不喜欢你，也不讨厌。”顾晟不咸不淡回了句。

这样一句回答让穆年心里不上不下。

他紧紧的闭了下眼睛，自欺欺人说了句：“没事没事。”

他固执的认为顾晟只是失忆了，天灾人祸，怪不到顾晟头上。

顾晟看到他这般疯魔的样子，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穆年我们可以做朋友，但往其他方面发展绝对不行。”顾晟推开他的双手，往后坐了点，“我很感谢你的两次相救，如果以后有什么帮忙的地方，我会义不容辞相助。”

“无论怎样你都不会接受是吗？”穆年再三确认，在心底仔细盘算。

“感情这个东西无法勉强，希望我们都能彼此尊重对方。你很好很完美，只是我不喜欢男人。”顾晟真挚无比。

穆年答应的轻巧：“好啊。”

转念一想他原本只想安分的待在顾晟身边，可欲望一旦被点燃，再被仇恨裹挟，无穷无尽。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穆年嘴角浮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顾晟左右为难，一方面他的确很想知道，另一方面许琳搭避而不谈，这一定不简单。

穆年收起最后一点心软，举起左手：“看见了吗，这只手被人打断的。”

顾晟瞳孔微缩。

“我爸长年赌博，家里一贫如洗，在我九岁那年我妈也走了。”穆年露出痛苦的表情，狠狠的抽噎了下，“他们俩在同一天死的。”

顾晟心揪的很乱，呼吸都是错乱的。

“我妈受不了他的折磨，和他同归于尽了。”穆年掏出口袋里的香烟，熟稔的夹在手指间，像是顾忌到什么，迟迟没有点火。

顾晟在震惊当中久久无法缓神，他无法想象这么小的孩子在一夜之间失去至亲，成为孤儿。

穆年观察下顾晟，无微不至道：“吓到了？”

顾晟不解,他怎么做到这般轻描淡写，只是叙事一件日常的小事。

穆年显然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说，试探性问了句：“后面还有更精彩的，要不要听？”

“别说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现在他才知道穆年的真实面孔，他们的之间的渊源绝没有那么简单，对方是有备而来。

穆年遂了他的心愿：“好的不说了。”

顾晟看了眼他手中的烟，不动声色的偏过脸。

“我离开家人太多年了，所以一时失态，请你见谅。”穆年带着明显的哭腔。

顾晟忽然想到那次在医院里的承诺，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上了贼船无法回头。

“你私底下喊喊就算了啊，还有既然我是你哥了，你就不能对兄弟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顾晟欲哭无泪，这不明不白就当人哥了。

穆年本以为医院那次只算耍赖，现在想想都无地自容，没想到顾晟竟然真的放在心上，估计也是怕自己病情复发。

高兴的手舞足蹈，甜腻腻的在他耳边喊了句：“哥。”

顾晟迟疑着点头。

“哥。”

“听见了你别喊了行不行。”顾晟恨不得捂住耳朵。

“不行不行。”好不容易找回哥哥，这不得多喊几声。

穆年像个复读机重复“哥。”

顾晟没好气道：“咯咯咯，你是公鸡吗？”

穆年笑的腰都弯了，顾晟也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