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怎可如此

三年的时间一闪而过，蓝忘机仿佛将自己封闭一般，深邃的眼神定定地注视着眼下家训的第一页，唇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这本家规，可是他亲自带来的！

只因这是魏无羡在藏书阁抄写无数家规中，最为中规中矩的一本……

魏无羡的字，如他本人一般，秀气飘逸。

许是蓝忘机的叛逆来得迟了些，对于蓝氏家规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去违背。蓝氏皆亥时休，卯时起！蓝忘机却用尽全力将自己的作息生生延迟一个时辰，变为子时休，辰时起！

蓝忘机一人在寒潭洞闭关，说是闭关，不如说是独自一人沉浸于对魏无羡的思念中。蓝启仁时不时来看一眼，可每次不论他说什么，蓝忘机都不会给予丁点的回应，就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他。

蓝曦臣更是不敢走进来，只能每天偷偷前来，在洞外徘徊片刻后，无奈离开。

直到他得知一个消息，心里五味杂陈。

蓝曦臣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懵懂的两名幼儿，他的心头有些酸涩，隐隐却透着一丝兴奋！

蓝景仪的父亲在一次夜猎过程中，不幸身殒，留下两位幼儿无人照料。弟子将两位弟子送至泽芜君面前，简单说明情况后，便领命离开。

蓝景仪从小性格活泼，同蓝曦臣有过几面之缘，懵懂的少年紧紧抓着蓝思追的手，有些迷茫的凝视着蓝曦臣，傻乎乎的询问。

“叔叔，我爹呢？好几天没看到他了！景仪想他了！”

蓝思追一直没有说话，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他的目光没有一丝的惧意。

蓝曦臣蹲下身体，仔细端详了一会，唇畔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润笑意，轻声回答。

“他有事要出远门，嘱托我照料你们二人！你们可愿同我学习？”

蓝曦臣的目光扫过蓝景仪，定在蓝思追稚嫩的脸庞上。

蓝景仪不懂蓝曦臣语言中的意思，他只知道自己再也不用被父亲责骂了，虽然他好久没有见到父亲，有些思念，可想到父亲大手拍打在他的屁股上的那种疼痛感，还是有些发怵。如果今后跟着叔叔，是不是就不用挨揍了？他的双眼仿佛放光一般，盯着蓝曦臣，想了想，拽了拽蓝思追的袖子，自以为‘小声’地同蓝思追咬着耳朵。

“思追，我们去吗？去嘛~叔叔不揍我们，我们一起去，不害怕哈！我保护你！”

如果他不是躲在蓝思追的身后，那这句话还有点说服力，可此刻……

蓝思追望向蓝曦臣的眼睛，看着同父亲相似的容颜，他低下头，想了一下，对着蓝景仪点点头。

蓝景仪瞬间激动的蹦起来，扭头对上蓝曦臣含着笑意的目光，笑嘻嘻的点点头。

蓝曦臣找来贴身服侍的弟子，嘱托他们将二人安置在自己的院落后，一个人走到窗边，喃喃自语。

“忘机，可否给兄长个机会，让我代你照顾他？”

想了想，蓝曦臣手指颤抖地掐个诀，指尖的金蝶飞向不远处的寒潭洞。

蓝忘机轻抬手指置于耳边，金蝶落于指尖，他听到蓝曦臣的密语，眸色渐深。

“忘机，堂兄殒身，我愿将景仪养在身边。在你出关前，能否允我暂时代为照料思追？我会将景仪记于我的名下，作为嫡系抚育，思追你作何打算，可否告知？”

蓝曦臣试探性的语气，让蓝忘机心口发涩。曾经自信飞扬的兄长，何时在他面前如此小心翼翼过？有些心疼，可想到他办的事，心针扎般得痛。

他的手紧握成拳，对于蓝曦臣的感情似乎又复杂了一些。他很庆幸蓝曦臣陪他长大，可自幼对他了解的兄长，从何时起，已然对他失了真心？是从金光瑶闯入他的世界开始？未曾可知……

他只知道此刻的蓝曦臣虽竭尽全力想要弥补他们直接情感的裂痕，可碎掉的镜子，还能恢复如初吗？

堂兄一向小心谨慎，蓝忘机又曾嘱托过他不可前去夜猎，至少在这三年尽量少去!

可为何他还是去了？

殒身？

呵呵！

蓝曦臣，你够狠！

他不愿再深想，一切待他出关再谈！

此刻的蓝忘机，独自在寒潭洞闭关，想到阿苑此时的境地，不免有些心疼。

可他也只能暗自叹口气，貌似此刻还真只有一个选择，这份情，他是想领也得领，不想领也得领！

别无选择！

轻轻捏了个诀，金蝶传讯给蓝曦臣。

“蓝思追乃我亲子，记于我名下，烦请兄长代为指导一段时日，待我出关，定然自行教导！多谢！”

蓝忘机的语气有些疏离，可到底是承了他的情。蓝曦臣的唇畔带着笑意，眼角的精光一闪而过。

也许这事凑巧的有些过分！

魏无羡静静陪伴着蓝忘机，他也曾想出去看看阿苑，他想知道可爱的阿苑在清冷的姑苏是否安好？

可多次尝试过后，他猛然发现一个事实——他不能离开蓝忘机超过五丈！

一旦出了这个范围，他就可以感觉到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将他拽回蓝忘机的身侧。

魏无羡的眼眸转了转，多次尝试皆一个结果的他，无力的趴在蓝忘机身前的案几上，嘟着红唇，喃喃自语。

“蓝湛啊，为何我出不去？我就想看看阿苑，很快回来都不可以吗？”

蓝忘机自然听不到他的碎碎念，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堂兄逝去这件事。蓝景仪生性活泼，养在蓝曦臣身边貌似有些不太合适！阿苑天性乖巧听话，再加上蓝曦臣对他的愧疚，想必不会受委屈，待出洞之日，他定然将阿苑带回自己身边，亲自教导！

如若阿苑愿意，景仪可以一并带来！

只不过那时，他们是否依旧留在蓝氏也是个问题。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独自在寒潭闭关，三年的时间，似乎变得越发清冷，周身的孤寂感越发让心心疼。

他无数次依偎于蓝忘机的身畔，看着他额角渐生白发，看着他眼眸中的光如天际的流星迅速陨落，化为一摊死水，再激不起半丝涟漪。

还记得那日魏无羡趴在蓝忘机的肩头，正在欣赏蓝忘机闭目养神的模样，一根白丝夹在青发间尤其刺眼。他有些震惊的抬手轻轻抚摸着碰触不到的白发，眼角迅速泛红，泪水随之落下。

“蓝湛，你……怎可如此？”

魏无羡的手指微微颤抖，缓缓靠近那一根夹在青丝间的白发，他好想把他拔下来啊……

仰起头，魏无羡任由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心撕扯般的痛。蓝忘机情深至此，令他好想回到从前。如果有机会，他定然不愿负了蓝忘机，愿用自己全部的情义换蓝忘机真心一笑……

蓝忘机许是根本未曾发现，也或者是根本不在乎，他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丁点的异样。修仙之人，绝无可能，在如此年纪，便早生华发！

他的手无意思抬起，修长的手指抚摸过耳边的长发，白发猝不及防闯入蓝忘机的视线，他的瞳孔蓦的瞪大，手指微颤。

身体的异样，旁人无从知晓，可蓝忘机又怎会不知？

不过是擅用禁术遭到反噬罢了！

这，又有何重要？

可当真不重要吗？

这一根白发，如同一根尖细的针狠狠刺入蓝忘机的心口，他愣愣的将带着白发的这一缕发丝按在胸口，眼神中的畏惧一闪而过。

魏无羡是手指轻轻覆在蓝忘机的手背之上，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蓝忘机。抬头看到蓝忘机眼神波动，他低头轻轻啄吻在刺目的白发上，泪水潸然落下，穿过发丝，坠落地面消失不见。

蓝忘机脑海一片混沌，手指无意识的摩挲过魏无羡啄吻过的地方，留恋不舍。

如若魏无羡回来，是否会嫌弃已然苍老的自己？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心口的痛楚更加密集，泪光在眸底慢慢汇集。

可他真的能回来吗？

如若他无法回来，那区区一根白发又当如何？

蓝忘机握紧胸前的那一缕头发，眼神中的纠结如同一把把钝刀狠狠喇着魏无羡的心口。他的手指依旧轻抚着魏无羡亲吻的地方，全身忍不住颤抖，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迷茫。

魏无羡看得心痛，不禁张开双手，于无形中拥抱住蓝忘机有些颤抖的身躯，对蓝忘机的心疼越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