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目的地就接到王一博的电话。
但肖战没接,因为要开车,因为不知道王一博会说出什么话来,他想等到了临省分公司之后,好好捋下思路,想好措辞再给王一博回过去。
不是因为他怕,主要是他太了解王一博了。
王一博看似听话,但其实是个倔强又难惹的主。他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就这么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要撩拨,就必须有偿到什么。
肖战则恰好相反,表面上看似他事事拿捏着,王一博在他面前乖顺得跟只小奶狗似的,但其实这两年,王一博对待他的态度,暧昧、模糊、明明暗暗、像是在观望在计算,在分界线上游走。对此,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更不用说现在,王一博趁着两个人都喝酒的机会,趁着自己十八岁的生日,竟然突破界限,向他索要了这么一份被王怀胜知道能将他打进骨科病房的成人礼物。
他想静静。
车子行了四个多小时,在中午的时候到了他在分公司外的那套公寓里。
犹豫着要不要现在给王一博回电话,且接通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话铃声催命似的响个不停。
“这孩子真是……”
肖战有些头疼,定睛一看,并不是王一博打的,而是李韬。
“喂?你有什么事?”肖战语气不怎么好,“给我打什么电话啊?有时间就去医院陪你老爸去,李叔再不好起来,我爸就让我跟你绝交了。”
李韬一副冤死了的语气,“肖战你听听你这是人话吗?昨天咱大侄子十八岁生日会你没邀请我就算了,现在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得得……”肖战心里装着事,对李韬没多少耐心,“快说,到底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你家王一博杀过来了,跟我要人呢!”
肖战猝不及防,嘴巴张大了,脑子里为应对王一博逼问才搜罗的措辞也瞬间空白下来,“一博……在你家?”
李韬气呼呼丢过来一句话,“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他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听筒里传来王一博的声音,“喂,肖战!”
“叫小叔!”肖战拔高了声音,试图在气势上先压王一博一头。
“小叔。”
王一博改口倒快,态度还行,“你在哪里?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不接电话?”
“哎——”
肖战太阳穴突突跳。这哪里是侄子?简直就是个祖宗。
“有急事,我大早就出发来了分公司,现在刚到,正打算给你回电话呢。”
王一博却不听这些借口,他的思维也非常简单明晰,“我不管,你赶紧回来,昨天晚上的事……”
“王一博!”肖战连名带姓一声厉喝,总算成功堵住了逆侄的口无遮拦,“在别人家呢,你胡说八道什么?!”
王一博果然被他的声音唬住,但又有些委屈,声音听起来透着股古怪的不满意,“那你倒是回来啊,回来了在自己家说。”
肖战:“……”
“不是说了工作上有急事?这样,你先回去,我大概过两天吧。”
好不容易将他哄回去,李韬还想跟他叙叙,肖战啪嗒给挂了。
到分公司的第一个晚上,肖战就做了个梦。
梦里,时间空间都很错乱。
一会儿是妈妈哭着跟他说:“小战,会有人把你接走,你要听话,要好好长大,记住了吗?”
一会儿又是王怀胜站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做我的儿子,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但到最后,都只剩下那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哒哒跟在他后面,迈着小短腿叫他,“小叔,小叔……”
肖战一惊而醒。
天已经亮了,但天气并不好,云层厚厚地压着,淹没了太阳。
他抓起手机看时间,锁屏上显示王一博大早发过来的一条信息。
“小叔,你明天能回来吗?”
他想回个电话,但又决定先起床。
头发一侧被压实了,另一侧翘着,不伦不类的,肖战一边刷牙一边照镜子,总觉得这副凌乱的样子跟王一博很像。
他笑了笑,丢了手里的毛巾坐回沙发上,给王一博拨了个电话过去。
王一博语气很激动,“肖……小叔早。”
“嗯。”
听到声音,肖战莫名心安了很多,只是这声“小叔”跟梦境里那个小奶音已相距甚远。
事实上,他只要一想到他看顾着长大的王一博竟然都成年了,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吃早餐了吗?”他问。
王一博撇撇嘴,“小叔,你回来,我有话想跟你说。”
“呦!”肖战故作轻松和调侃,“记得我是你小叔就好。”
那边停顿住,沉默在听筒里无限倍增,肖战呼了一口气,“快去吃早餐,想吃什么告诉桂姨……”
“你明天回不回来?”王一博打断他,重复问了一遍。
肖战心头复杂,“时间还没定,明天恐怕不行。”
片刻后,王一博说:“肖战,你是在躲着我。”
“我——”
“逃避能解决什么问题?你以为晾几天事情就过去了吗?我告诉你,不可能!睡了就睡了,是你勾引的我,你别想不承认!”
“嘶!”最后一层隔膜也被王一博的少年意气抹掉了,肖战便有些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哼!”王一博这一声重重的嗤嘲过后,手机里就没了声。
肖战低头一看,那个臭小子给他挂掉了!
他静坐了半个小时,起身去了公司。
一天心不在焉,六点准时回到了公寓。
手机明明设置了提示铃,可这一天里还是将屏幕按亮查看了八百次。
王一博没打电话来,也没有发信息。
他心里有点空,晚上连饭都没吃。
六点半手机响起来,他惊地拎起,发现是保姆桂姨打的。
“喂?”
“小战啊!”刚开口,就听见桂姨的声音,语气很激动,还有哭腔,“不得了了,大少爷回来了,在家里吵了起来,刚刚还打了一博……”
肖战脑子里的弦“啵”地一声就断开了。
桂姨是他家保姆,在王家干了一辈子,颇得王怀胜的尊重,平时在家,桂姨对他们都是直呼其名。
那她口中的大少爷,应该就是王怀胜的大儿子,王一博的亲生父亲,肖战同父异母却素未谋面的“大哥”,王标。
“家里没人了吗?让一个外人打一博?”肖战怒不可遏,恨不能长翅膀飞回去,手指紧紧攥着手机,焦躁得心口直跳。
“有,但是都不敢动大少爷……”
肖战看着温润,急起来脑门直冒火,气得他想骂人,“他被爸爸赶出家门断绝了父子关系,也十几年没回来过了,算你哪门子的大少爷?”
桂姨鲜少听见肖战这么激动,喏喏不敢言语。
“管家呢?”肖战急得又吼一句,“快把人给我打出去,再让人动一博一根指头,他别想干了!”
他凭什么打王一博?一个在孩子六岁时出轨,家都不要了的生物学父亲,他凭什么打王一博?
挂了电话,肖战呆坐一会儿,突然后悔无比。
王怀胜去了香港,身体原因无法回家,王一博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即将迈入大学校园,他怎么就没想到王标会回来呢?
这个时候他应该留在家里的。
王一博被父亲抛弃过两次。
第一次是将他推进白晓怀里,说:“我要离婚,我会有新的家庭和孩子,一博你带走吧,让他跟你改姓白。”
第二次是王怀胜抱着他问王标:“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要外面那个女人,还是要你爹和你的儿子?”
这些都是后来桂姨抹着泪告诉肖战的。
王一博小时候无数次幻想过爸爸妈妈再回来时的场景,如今时隔十二年再相见却被打了,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肯定哭了吧?
这个时候自己竟然不在他身边。
肖战真是,悔死了,也恨死自己了!
随即抓起钥匙便出门直奔地下室,开车连夜回了颐和市。
到家的时候十点多,一切都已风平浪静。
看见他的车进来,管家大气不敢出,桂姨从门厅处迎着出来,欲言又止,“一博在楼上呢……”
肖战顾不得其它,摆摆手便一路小跑着上了楼。
王一博房间的门虚掩着,肖战想也没想推开,侧躺在床上的王一博听见动静扭过头看了一眼。
他的脸颊肿起来半边,眼睛红红的,哭过是必然的。
此时看见肖战,伤心里还带了股委屈,抽了抽鼻子,又把脸扭回去,没搭理肖战。
肖战反倒有些手足无措。
他慢慢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了,从后面拍了拍王一博的肩膀,说:“别睡,先起来,陪小叔出去吃点东西。”
王一博还是不理他。
气氛稍显尴尬,肖战咳了咳,又叫他,“听话啊……”
“不要你管我。”王一博气呼呼丢出一句话。
这句话让肖战眼里一阵迷茫,他扣在王一博肩膀上的手也用了点力,“你先起来,让我看看打哪里了,小叔一定给你讨回来。”
听见这句话,王一博慢吞吞坐了起来,把挨打的半张脸凑到肖战面前,“喏,就是这里。”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矛盾,让王标对十二年未见的亲儿子下那么重的手,王一博皮肤白,饶是过了几个小时,巴掌印还清晰存在。
肖战感觉自己脸上仿佛也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他气得七窍生烟,全身的血液似乎要冲破血管,眼睛瞪得溜圆,紧握住拳头站了起来。
王一博眼疾手快拽住他的袖子,“小叔……”
肖战低头,看见王一博浓密睫毛上沾着泪水往下掉,清澈见底的瞳孔里除了包着一眶泪什么都没有,里面仿佛一片空荡荡的废墟。
他慢慢地调整呼吸,过了半晌,才冷静下来。
重新坐回床边,王一博抓住肖战的手,拇指指腹从温热的掌心开始,顺着掌纹一点点向边缘摩挲,再紧紧扣住整个手掌,抬起头,看着肖战,说:“他只能打我这一次,以后,我再也没有爸爸了!”
此情此景,让肖战蓦然想起他来王家那年的除夕,六岁的王一博求着肖战,说记得爸爸的号码,要给爸爸打个电话,但最后却是一个女人接的。
王一博没说话就挂了,小手抹了一把眼睛,他跟肖战说:“以后,我再也不找他了!”
如今再看,王一博向他投出的那道固执目光始终若一,烙烫在肖战眼底。
六岁和十八岁的脸在肖战眼前重叠,十二年的光阴在这一刻仿佛被压缩成一瞬,肖战心中蓦地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不觉伸出手去摸王一博的脸。
被王标扇了一巴掌的脸颊触碰到肖战手心的刹那,王一博一下子觉得自己的胸腔里饱满滚热,像是被什么东西充满一般。
他的眼睛在肖战脸上扫过,从他稍显疲惫的脸色,心疼到失神的双目,到饱满的唇瓣。
他凑近,毫无征兆地,像头年轻的狼一样,迅速地捏住肖战的脸颊,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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