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云志被他的贴身宦侍扶着下了轿,他抬头看见谭曲的一瞬间,血液凝固,是后怕,是恨,是怪。
他站立在寒风之中,死死盯着谭曲,眼神空洞冰冷,他尽量不让自己想到前世过往,可一见到谭曲,前世种种都深深让他记忆。
一大碗毒酒,比寻常毒酒多了十倍,一下肚,就是断肠且痛心,毒发身亡的痛,刻骨铭心,或许永不忘却。
谭曲征愣了片刻才想起行礼:“给皇叔请安。”他声音止不住颤抖,心底的愧疚,更多是心疼,自责。
他登基后第一个手刃的人居然是他的皇叔……他登基后第一次沾染的鲜血是那个不顾一切对他好,助他登基的皇叔!讽刺!
一切都似是诉说他上辈子的蠢笨!
谭云志见他给自己行礼,点点头示意不必多礼。
他片刻开口:“四殿下,天儿冷,早回,不要在这儿风口上堵着人了。”
谭曲抬眸,抿了抿唇,终是话到嘴边,什么也说不出。
他扶着善忠,转身时故作踉跄,他认定谭云志就算不认得他,也会有恻隐之心。
谭云志果真眉头微皱,不易察觉,很快,这抹关心也烟消云去。
十二月上旬。
炽安王爷跟阳南王爷跟着圣上操心十二月下旬宫宴之事,圣上劳累,竟把宫宴的主办权交由炽安王。
御花园。
三皇子谭城带人偶遇了谭曲,谭城居高临下看着他,“见了我不行礼?”
“给三皇兄请安。”谭曲这次恭敬 行了跪地的大礼,他刚要起身,被三皇子一脚蹬地又跪了下去。
“本皇子没让你起来,你怎敢起来?”
谭城故意找事情,他从身后侍女的手中取过他用的小鞭子,不分三七二十一的便狠狠抽向谭曲,谭曲没有叫疼,一副可怜且坚韧的模样,他知道,某个角落,有某个人。
他被打趴下,嘴角渗血,他撑着地面,却还是倒了下去,谭城还想着打,却被人叫停了,“如此大的肝火,是摆脸子给孤看么?”
谭云志轻轻瞟了一眼谭城,谭城一瞧是炽安王爷,连忙下跪:“皇叔!侄儿不知皇叔在此……多是冒犯,皇叔恕罪!”
谭云志走上前,走到趴着奄奄一息的谭曲跟前,也没有叫谭城起身,“孤记得上代皇子乃至皇储都是谦虚礼让,尊敬师长,怜爱幼弟,怎的这一代的优良传统未能延续?这要是跟孤的五弟,你的父皇说说,是要定大罪的,因为是从孤的口中说出来的。”
谭云志说完,谭城连忙道错:“皇叔!侄儿错了!”
“跟你四弟道歉。”
“四弟,我错了……”谭城倒是一个自尊心重的,就算心有不甘,目前也无能为力。
谭云志也不去多作难为,挥挥手让他走了。
他垂下眸子,看着倒在雪地里,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的谭曲,恻隐之心……按耐不住。
看着上一世的“小白眼狼”如此狼狈,他心里既心疼,又爽快。
他背起谭曲,一步步去西南殿。
他知道北寝在这个时候是没有被供奉炭火的,被人遗忘了,所以他只好带谭曲去自己的西南殿。
谭曲躺在谭云志的床榻上,上衣被脱了个精光,原本的皮肤光滑白皙,却覆盖了新伤与旧疤。
过了下旬也就才十三岁的孩子而已。
不对,谭云志不能这么想,谭曲是上一世手刃了他的人,是一个养不熟的狼,白眼狼!
令人后怕。
他着实不敢对谭曲再动什么上一世不该动的私情。
上一世,他自投罗网,引狼入室,把这个魑魅魍魉领进门,还乐呵呵的为他好,他认为自己简直痴傻。
这一世,他想明白了,人本性难移,他也不会妄想在这一世改变谭曲,痴心妄想,谭曲的手段他是亲身见识,体验过的。
他给谭曲上了药,就没有多管,谭曲醒来,他弱弱的叫着“皇叔……”
谭云志会管他吗?不,他绝不可以心软。
“皇叔……你对我如此的好,我以后一定报答你。”
谭曲此话一出 谭云志顿了顿手上的动作,苦笑,报答?是让他喝十倍的毒药,还是断了他的脚筋,还是死后怕他没死透又五马分尸?
都是谭曲上一辈子做的出来的事啊!
害怕,恐惧,此刻全然占据着谭云志的身躯。
更多的是心痛!
“皇叔?”谭曲见谭云志没有反应。
谭云志点点头,不多说,与这种没心无情无义之人交流,简直是浪费口水。
“皇叔不信我……”
此刻谭曲还以为谭云志是上一世好骗单纯的他,谭曲以为这一世哄两句就到手的,却没有轻易得到。
他不知道谭云志重生了,若是知道,怕是一辈子不敢见他。
他就是这么胆小。
谭曲抬起手臂,咬自己,深深的咬进了肉,出了血。
整哪出?
谭云志皱着眉拦住他,“刚上好了身上的药,又要孤给你上手臂的药?着实折腾。”
谭曲挽住谭云志的手,“皇叔……你真好。”
“放开孤。”
谭曲吃了瘪,委屈巴巴的放开手。
*
想要配得上如今的炽安王,一定要勤学苦练,宫宴上一定拔得头筹。
这些个日子一直不见谭曲人影。
老实了,还是知难而退了?
谭云志觉得自己大概疯了,还会去想这个疯子。不过在他猜想的时候,他的宦侍在身旁下茶,随口聊道:“王爷可知,最近几日四皇子在自己北寝的一个小湖上练习冰嬉,谁知昨日湖上的冰突然炸裂,给小殿下落了水,救上来的时候差点儿没了气儿,惊扰了皇上,皇上去看时,太医用尽全力救回殿下一条命,皇上还夸了四皇子勤学呢。”
谭云志听后,不得不夸赞谭曲的计谋。
“五弟单单是夸了他?”
“听说发了掖庭供奉炭火的宫人,和分配被褥的宫人。还有北寝的一些宫女,太监,还有嬷嬷,有的已经换了一批人。”
果然,谭曲要做的事情,自然有弊,更有利,不过上一世他做的唯一的最大错误就是杀了谭云志。
“你带些补品,带着人去看看他,孤就不去了,忙多。”
“是。”
*
次日,就听到消息谭曲自己亲自拖着入了半截土的身子来见谭云志。
谭云志怕谭曲死在自己这儿,着急忙慌的给他请进来供着。
“多谢皇叔昨日送的补品。”
谭云志打量着谭曲,不像是受了多大的寒,看着好得很,走路也不用扶,早知道刚才赶走了。
谭云志:“不用谢,应当的。”
“皇叔,还有十日便是宫宴了,我要在冰嬉这一项拔得头筹,皇叔可愿意帮我?”
谭云志吓得茶水都要喷出来了,害怕,不敢帮,上一世就帮他帮了一辈子,最后才发现是个没心的,后悔,这一世,他才不帮。
“你刚好了身子,今年就别参加了,况且我不怎么擅长冰嬉。”
“皇叔骗人,父皇昨日来看我还说想要学习冰嬉就找三皇叔,三皇叔可是得过头筹冠军的呢。”
谭云志快要碎掉了,他的好弟弟真是怪会说的,这是妥妥的把蛇引来他这边,安了个什么心!?
“还是说……皇叔厌烦曲儿,不想教曲儿。”
谭云志上一世怎么没发现谭曲这么恶心,不过怪可爱的。
软糯糯的,跟上一世那个昏君魔头反差感怪大的。
"不是不想教你,是怕你受不住。"
"皇叔放心,我一定行的。"
谭云志叹了口气,他这是在自寻死路。
他不答应,这个小畜生肯定不甘心就这样罢休,说不准还会闹出什么事情,到时候他也没法收拾。
他只能点头了。
谭曲高兴坏了,吵着闹着要马上学,这谭曲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难道装样子不是装给他父皇看的?第二日便好了,岂不是不会让他父皇很心疼?
还是说装给谭云志看?不不不,大抵不是,没必要!
御花园湖畔。
谭云志亲自换了装备教他,负责,也是无奈。
谭曲则是兴致勃勃地站在谭云志身旁,穿着一身冰嬉服,眼中闪烁着期待。谭云志倒是无奈。
他的笑容灿烂而天真,完全不像上一世那个阴险狡诈,且蠢笨无情的谭曲。
“皇叔,我们开始吧!”谭曲兴奋地说道。
谭云志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这个“天真无邪的”谭曲。
他开始教导谭曲如何在冰面上滑行。起初,谭曲摔倒了好几次,但是他毫不气馁,反而笑着爬起来,一次次尝试。
随着时间的推移,谭曲的滑冰技术逐渐提高,他开始能够在冰面上优雅地滑行,轻盈而灵动。谭云志看着他慢慢领悟冰嬉的乐趣,心中的忧虑和无奈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喜悦。
“很好。”谭云志鼓励道。
谭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和喜悦,他心中对谭云志的敬佩之情愈发深厚。
湖面上的冰面上,两个人的身影在晨光中交织,谭云志的身影高大而沉稳,谭曲的身影灵动而充满活力。
笑声在寒风中回荡,仿佛是冰雪世界中唯一的音符。
不过对于上一世的谭曲而言,冰嬉是他最拿手的,如今装作不会,是为了有一个正当理由跟谭云志亲近。
很遗憾的是谭云志一开始不想认得他。
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方式对待。
更多是怕自己回心转意,再次的重蹈覆辙……怕自己忘不掉对他的情爱,变态的思想,会重聚他的大脑!他不想再死一次了。
他不想再亲近谭曲,原因很简单,他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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