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英俊的脸庞浮现，他靠在座位里，看不出高兴或者不高兴，他扬了扬优越的下颌轮廓线，不冷不热地觑着王标。

气氛变得微妙。

肖战又说：“我提醒过你了，王一博归我管，请你谨言慎行。”

这一秒的时间空间都好像变成了慢镜头。两个人的对峙中，王标意外地发现，看似温柔平淡的肖战，在涉及到王一博的时候，身上就会萌发出一股劲，那股劲跟王怀胜一模一样。

可这其中存在着古怪的不合理。

王一博是王怀胜的亲孙子，也是在王怀胜身边长大的，疼着宠着护着无可厚非。但肖战只是个小叔而已，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跟王一博应该是竞争者。

肖战真的会真心对待王一博吗？

他将目光从肖战的脸上挪开，移到王一博拧紧的锋利眉头上。

还没开口，坐王一博旁边的王一晨察觉到紧张的气氛，握住小小的拳头瞪向肖战又瞪向王一博，“你们欺负我爸爸！”

纯净稚嫩的小奶音，声调却拔的高，众人都愣了一下，纷纷去看他。

王一博侧过头，手臂略微扬起，不屑地反问：“我……欺负他？”

王一晨应激反应下，一把捞住王一博的袖子，对着手腕咬了下去。

“唔！”王一博惊呼一声。

“松开！”肖战呵斥一句，“赶紧松嘴！”

那么小的孩子，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就近握着王一博的胳膊，想要脱离这张小嘴。

可王一晨气急了，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他又年龄小，说话做事完全没有逻辑，连王标抱住他的身体哄他“快松开，不能咬人”他也不理会，反而咬得更紧了。

小虎牙又尖又利，几秒钟就是两道血印。

李韬吓傻了，呆愣着不知道怎么办。

李大军够不到这边，加上李太太怀里的婴儿被惊醒哭了起来，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看王标并没有用力强制将孩子抱走——可能是心疼王一晨，怕弄疼他。

肖战可没有那么多心可以疼，他扬起巴掌拍在王一晨嘴边，强制他松了嘴。

王一晨哇哇大哭起来。

王标将他抱在腿上，轻柔地替他揉了揉脸，向肖战怒瞪过来，“你的心怎么这么狠？他才多大你就下这么狠的手？”

肖战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王一博拉住他，让他坐下，他将刚刚被咬出两排牙印、触目惊心渗着血的手臂展在王标面前，看着他，突然问：“你觉得我疼不疼？”

从皮肤到血肉再咬到骨头上，怎么可能不疼？可王一博一直咬着唇，愣是没让自己哭。

“爸。”他又开口，眼睛却酸了去，止都止不住，“他是你儿子，那我是谁？当年你走的时候，我跟他一样大……”

“我妈妈在房间哭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有个儿子？”

“你把那个女人带到妈妈面前故意恶心她，逼着她离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还有个儿子？”

“你把我推出去，说让我改名改姓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儿子？”

“如果不是爷爷执意拦着，现在我已经被妈妈带到国外，管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喊爸爸，你有没有在乎过我是你的儿子？”

“在你眼里我是没有心不会疼的对吗？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小叔大呼小叫？你配吗？”

“看我爷爷一直不肯妥协你急了，想用这个毛孩子让爷爷心软，想回来了，那我问你，你觉得可能吗？”

“身为儿子，在爷爷面前你比不过小叔。身为父亲，在我面前你更比不过小叔！”

“你生的这个儿子，跟我毫无关系。你不用让他喊我哥哥，我不会答应。还有，我王一博，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王一博心头像针扎一样，滚过一阵混着痛苦和怒气的感受，一连串的心绪像海面上的气泡那样浮了上来。

他仰了仰脖子，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少年倔强的心性让他有些难为情，推开椅子从包间跑了出去。

“快，肖战，你快去追他。”李大军怕王一博乱跑，嘱咐肖战也赶紧出去。

肖战对李韬说：“你去。”

李韬目睹这一场闹剧，还处在怔愣中，此刻仿佛突然被委以重任般，激动地站起来，带动椅子哗啦啦响了一大阵，拍着前胸说：“你放心，大侄子就交给我了，绝对不会出事！”

李大军没有时间理会李韬的慷慨激昂，而是有些奇怪地看向肖战。

肖战的嘴唇动了一下，重新转移视线，与王标对视。

他的眼神像劈刀切丝绸，有令人惊悸的破碎声。

长长的沉默后，肖战说：“你想带着孩子去香港见爸爸是吧？那我现在告诉你，这件事你找王一博没用，找李叔也没用。”

虽然是很轻的、只是阐述事实一般的语气，可王标却心里一震。

“你什么意思？”他问。

肖战几息之间就收拾好了心情，眉心也散开了，缓缓露出个讥讽的笑容。

“去香港之前，医生下过一次病危通知，”肖战看着他，淡定沉着地继续说，“当时我跟一博在病床前，我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心愿。”

及至尾音时，肖战的嗓音哽了一下，连李大军都红了眼眶。

“那天只要他开口，我都已经做好准备去找你，带你来医院见他，或者他允许你们一家三口回来，我绝无二话。”

“可是，你知道爸跟我说什么吗？”

“他说，他从此把这个家就交给我了。”肖战说着，眼周红了一圈，“还有一句，他也把一博交给我了，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他。”

王标扯了一下衣领，似是有些难以呼吸。尽管不承认，可此时好像从肖战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不堪。

肖战的手攥得死死的，看着如遭惊雷一般的王标，又说：“那个时候，他都没有提你的名字，你觉得现在他会见你吗？”

王标摇头，实在躲不了，事情摊开了就必须要说明白，“我是他儿子，我必须要见他！”

“嗤！”肖战一字一句问：“有你谈条件的资格？”

他的声音轻，却带了明显的锋利紧绷，“从你离开王家开始算，刚开始你不相信爸会真的不要你，以为气消了就会让你回来，后来以为外面那个女人怀孕了会让你回来，再后来以为孩子生下来会让你回来，现在怕再等下去没有希望了，就想让爸见孩子一面，看在孩子的份上接纳你们……怎么，十二年了，你心里的这份希望还没破呢？”

王标很恼火，恶声恶气地说：“我们王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

“外姓人？”对他的恼羞成怒，肖战很满意似的点点头，“那就由我这个外姓人来告诉你，爸已经明明确确立了遗嘱，将来他百年之后，王家旁支的侄孙和别的亲戚晚辈，都能从他名下财产中获得一部分利益，但财产公证的遗嘱上，没有你王标的名字！”

王标的手顿时紧紧扣住了桌面，他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复杂的神情。

像是混合了畏惧、惊异、回避……等。

但还有一种，那就是质疑。质疑王怀胜是否真的这样对他，也质疑肖战有没有假传圣旨。

“想知道原因吗？”肖战略眯了眯眼，将眼底的神色敛住了些，却仿佛显得更富有冲击力，“为什么这么狠心就这样断绝了关系？其实不是爸狠心，如一博所说，他给了你很多机会，是你自己执迷不悟！”

“我……”王标的气势比不上肖战，思路也被带着走，“爸给的机会和条件，是让我离开关颖……”

肖战轻轻笑了，听起来似乎有点遗憾的意思。

“凡事总要有代价，既然你不肯付出代价，又凭什么要求别人退步？”

肖战说话的口吻让人捉摸不透，平静之下暗流涌动着什么东西，仔细去品，只能咂摸出些许冰冷的意味。

王标感觉眼底生痛。

“肖战，如果将来你有喜欢的人，爸不同意，让你二选一，你又会怎么做？”

肖战伸手制止了他的话，“我不做你的选择题。我只知道，不管如何，我会为我的选择负责，绝不后悔！”

王标黯然，也在心底冷笑，“行，你年轻，你说话硬气，我……”

“不是我硬气，是我想告诉你，人不能太贪心。你外面那个女人，她傍上你，让你离婚，试图上位嫁入豪门，这种想法没有绝对的对错，并不是不可原谅。可她贪心不足，明明一切都还未知，甚至婚都没离就开始排斥一博，怕他挡了自己的路，挑拨你一起想尽办法，试图让这个长孙脱离王家。现在主意落空，又想回来和解，想要分一博的一杯羹。呵！”

李大军默默听了这么久，插了一句嘴说：“王标，当时你很坚决，说你们是真爱，那就守着你们的爱，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吧。”

王标知道他是讽刺，可既然李大军都发了话，他愿意在这个长辈面前服个软，于是便转头说：“李叔，别人怎么样就算了，你不能不帮我……不管我爸爸怎么决定，你让我先见他老人家一面……”

“我说了，求李叔没用。”

肖战含着笑轻声重复。

“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李叔，更不要去学校找一博。”肖战脸上的笑没有任何变化，但有些东西却像是消失了，刚刚谈及王一博时眼睛里的温度和痛惜都消失了，只剩下冷静的一副外壳。

他又继续说：“现在王家所有大小事、王氏集团所有大小事，都是我肖战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