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睡觉之前突然发了烧。
肖战不放心,主动要求他睡在自己房间,方便照顾。
尽管吃了退烧药,也出了汗换了衣服,可半夜又烧了起来。
肖战靠坐在床头摸了摸他的额头,准备下床去拿体温计,被昏沉的王一博抓住了胳膊。
“别走,别走……”
肖战凑近了才听到这声呢喃,猜着可能是白天的事给王一博带来了一定的心理压力,眼睛落在他手腕缠着的绷带上,又轻轻拍了拍他,安慰说:“不怕啊一博……我没走……”
这声音让王一博安定下来许多。
只是手还是攥着他不肯松,口里改了词,变成了“小叔,小叔……”
自打王一博十八岁生日那晚,两个人一夜荒唐之后,再加上后来大学开学,肖战几乎已经把王一博当成了一个大人来看。
他屡屡做好准备等待着王一博潜移默化中不再需要他,不再需要这个十二年来以半大不大的孩子、半生不熟的小叔身份来掌握他生活的“监护人”。
可现在看来,事情跟他想的似乎并不一样。王一博对他的依赖并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减弱,反而像是朝着反方向发展了。
有时候他挺想不通的,不知道到底哪一环节出了问题,他跟王一博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的关系?
王一博素净的小脸被汗水冲刷之后更显寡淡,此刻被半边被子遮住下巴,头发软趴趴地贴住额头,落在肖战眼里的只有中间那小小的半块脸,看着特别显幼。
潜意识里这样依赖他的模样,让他想起刚认识王一博时的场景来。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王一博是排斥他的。
王怀胜将他牵到老房子里,弯腰跟他说:“一博,叫小叔。”
王一博仰着天真的脸问:“什么是小叔?”
王怀胜跟他解释,“小叔就是爸爸的弟弟,爷爷的小儿子。”
王一博不乐意,嘟着嘴表示反抗,挣脱王怀胜的手从小院赌气跑了出去,最后还是肖战找到了他,将崴脚的六岁孩子背回了家。
等他被带回王家,王一博整天就不说话,也不发脾气,就是不理人。后来除夕,王怀胜要带着他们去李大军家一起过,王一博不想去,肖战陪他在楼下玩,那个时候他才知道王一博其实一直在害怕失去。
他问肖战:“爸爸走了,妈妈也走了,现在爷爷有了新的儿子,是不是也会不要我了?”
若不是家逢变故受到难以磨灭的心理创伤,以王一博的身份和年龄,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担忧?
肖战是打心底心疼他。
毕竟两个人年龄差距不大,很快就玩到一起,王一博不再担心爷爷会抛弃他之后,看着日渐长大在学校被无数女生倾心的小叔叔,又发出了灵魂拷问:“小叔,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也会像爸爸一样离开家不要我了?”
肖战其实想跟他解释,将来自己结婚建立一个小家庭,上升不到不要王一博这个层面,因为他们是叔侄,不存在这种深刻牵绊。 可王一博眼里的期待太盛,他解释不出口。
至于牵绊——
他能给王一博的都给了。
时间、精力、陪伴、温柔,几乎有求必应。
他记得王一博第一次换乳牙的时间,记得自己跟他说:“如果是上面的牙齿掉了就往下丢,丢进下水道,这样新的牙齿才会朝下长。反过来,如果是下面的牙齿掉了,就抛到房顶上。”王一博信以为真,每掉一颗牙都照做,被他在心里笑话了很久。
他记得给王一博签字的第一张成绩单,因为考试有进步,他用自己的零花钱给他买了一套乐高。
他记得第一次出席王一博的家长会,被其他家长频频注目。
他记得参加王一博的亲子运动会,老师将他们俩的腿绑在一起往前走,王一博嘻嘻笑着问:“小叔,你看腿上的红线……多好看。”
他甚至记得王一博第一次遗精,是他早上给洗的内裤。
……
林林总总,数不胜数。可话说回来,他毕竟不是父亲。
所以如果王一博真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那肯定是他这些年里没有拿捏好感情的分寸。
他能拿捏好吗?大多情况下,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对王一博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纯粹的亲情。但大概不是。
而真正拿捏不好分寸的一次,是王一博高二时,趁他喝了酒将他堵在房间里,握着他的手跟他说喜欢他,想要以后跟他在一起之类的。他当时头脑发昏了,说了一句:“我也喜欢你,可我们是叔侄,我们不能在一起……”
这句话一直被王一博记到现在。
肖战后悔过自己酒后乱说,但偶尔也会在心里为自己开脱。毕竟,他也只比王一博大六岁而已。
他真希望能有个地方,能让他短暂地抛却身上的责任和义务,能褪掉小叔这一层身份,跟王一博好好地待一段时间。
哪怕回来之后,依旧会打回原形。
……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总算好了点,但王一博嘴唇比脸还白,人跟脱力了似的,跟肖战囔囔着头晕。
因为是放假时间,肖战就在家陪了他一天,跟桂姨一起做饭,还亲自喂给王一博吃,只为了他能多吃两口。
过了一天后仍是有些低烧,肖战决定带他去医院验个血。
检查结果倒没什么,两个人拿着单子往外走时,却碰到了李韬。
李韬一边的眼角红肿,额头上包着一块方形纱布,让本就瘦弱的他看起来更可怜几分。
“怎么回事?”肖战问。
李韬瘪着嘴,义愤填膺地控诉起来,“跟我姐夫打起来了!不过他也没讨到好处!下次他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他好看!”
肖战:“???”
刚好李太太从药房出来,手里提着碘酒和一些别的药,肖战赶紧过去问:“阿姨,李韬怎么了?他说跟姐夫打起来……”
“唉……”李太太叹了一口气,“年轻人发生一点口角,没事……”
这显然不可能。
方超将近一米九的彪形大汉,发生什么口角能对自己这身量一米七,体重堪堪不过百斤的小舅子下得去手?
李韬捂着眼睛,还站在那里跟王一博嘴硬吹牛,“真的,就差一点点,我胳膊再长二寸,他的门牙不保!”
肖战头疼地皱住眉,又问李太太,“家里才办喜事,怎么会吵起来?是不是菲姐有什么麻烦?”
李太太深知肖战稳重,加上本身也不是外人,不知想到什么,她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满,“菲儿昨天回来说,方超非要带孩子去做亲子鉴定,两个人吵了起来,李韬冲动,跑过去找姐夫理论,两个人就动了手……”
肖战倒吸一口冷气。
他想起筵席上听到的闲言,以为不过是嘴碎的妇女随便八卦一下而已,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
“怎么会这样?”
李太太不欲解释太多,只是不住地摇头,“谁知道?算了先不说了,菲儿有事出去了,孩子还在家,我得赶紧回去。”
说完拉住李韬,又狠狠剜了一眼,“你不够添乱的。”
等到人走远了,肖战的心绪还没缓过来,王一博拉他的袖子,叫了一声,“小叔。”
肖战下意识握住他的手,问:“你感觉怎么样?”
王一博摇头,“我没事。”
“那走吧,回去吃了药休息。”
回去的路上王一博问了一句:“小叔,你说小姑会答应做亲子鉴定吗?”
肖战没说话。
他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一张。
王怀胜拿给他看,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被检孩子的等位基因均能从被检父亲的基因中找到来源,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被检父亲王怀胜为被检孩子肖战的生物学父亲。
上面还有个鲜红的印章,上面印着四个鲜红的汉字:确认亲生。
他那时候觉得庆幸——有了这层关系,和领养,或者出于跟母亲的某种羁绊而怜悯他将他带回家相比,他骨子里流着王怀胜的血,能让他在这个家里过得更名正言顺一些。
但后来又改变了想法。如果没有那张亲子鉴定,王怀胜把他当养子,哪怕血脉无法更改,只要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跟王一博不管发生什么,是不是就会少很多心理负担?
杂七杂八地想了很多,肖战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王一博替他拎起来一看,说:“你助理打的。”
肖战靠边停住,接了个电话。
助理告诉他,“肖总,节前您吩咐去江镇希望小学参观的事,我拟定了一个参与人员的表格,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
肖战这才想起这回事,因为以前是王怀胜的老部下、副总经理罗原负责的,肖战接手公司以来,查到几处账表面上没有问题,仔细看却漏洞疑点重重,他觉得罗原有以公谋私的嫌疑,打算私底下查一查,就不着痕迹地将这个学校的事先给接了过来。
“是从我上次提到的几个人里选的吗?”肖战问。
助理连忙回答,“对,肖总放心。”
肖战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一博在副驾驶歪着脑袋看他,眼神明亮凶狠,无奈地摇着头,小声说:“哎——大忙人……”
他以为肖战有突发工作。如果肖战节假日还去上班,在他心里,那就是剥夺了本该属于他的时间。
说完,还微妙地叹了一口气。
这语调非常古怪,肖战看过去,在车窗外绿植背景的点缀下,王一博扬起的清晰而优美的下颌线,像是水墨画里匀出来的一笔。
肖战笑了笑,察觉到王一博的小心思,抿一下唇,又对着电话说:“那我不看了,就他们吧,明天就去,后面再给他们补假。”
挂了电话,王一博终于撑不住了,嘴边的话打着转儿冒了出来:“……是……公事?你要去忙吗……?”
肖战眉头松着,似乎无动于衷的模样,脸上带着妥帖的笑,“没办法,恐怕真的得去一下,得要忙好几天才能回来。”
好几天?
王一博眼睛瞬间瞪大,伸手捏住肖战的肩,听到肖战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他才恍然松了下手,急切地说:“我不同意!”
他的呼吸清晰可闻,肖战勾嘴角,露出一点痞气,紧紧盯着王一博不放,眉头却忽的一挑,“王一博,小叔带你去外地玩几天,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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