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放学,刚好也是周五,萧落就离开了学校,去米斐依尔的家。
至于地址是菲利普告诉萧落的,看样子他们俩还挺熟的。
萧落穿过一片细细高高的松林,阳光透过层层针叶,金灿灿的松针叶沙沙飘零,知更鸟在林梢细鸣。
满天针叶洗涤着萧落的身体,金叶似四溅的星子,又似满天金雨刷刷而落。
萧落踏着厚厚的黄叶,脚底传来阵阵叶碎声。
林子的尽头是一间童话式的木屋,暖黄的灯光亮着,映着萧落的心底,映得透亮。
萧落敲了敲门,门徐徐打开,一头璀璨的金发在灯下微微闪烁,如同浅金的流光浮动。
几丝黄澄澄的针叶飘落在金色的发丝上,尤为其增添了一抹颜色。
米斐依尔轻轻一笑:“你好啊,萧落。有事吗?”
萧落久久盯着米斐依尔的脸,反应过来以后才后知后觉地点点头:“鲍里斯让我把他教课的资料给你。”
语毕,萧落把那叠资料递给米斐依尔,米斐依尔接了过来:“麻烦你了,进屋坐坐吧。”
萧落便跟着米斐依尔进了屋子,萧落踏着实木地板,厚实的触感反倒不真实。
萧落有些担心米斐依尔会不会不认识鲍里斯,便问道:“老师,你知道鲍里斯吗?”
“嗯,他是你们的物理代课老师。”
看样子是自己多想了。
客厅里摆着一张木质茶几和真皮沙发还有一台电视机和火炉。
最令萧落触动是一幅挂在墙上泛黄的老照片,画中是一名黑发女子,皮肤细滑如脂,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嘴角弧度浅浅的,却有一股飒爽之态。
萧落盯着照片连眼睛也没眨。
米斐依尔泡好了两杯茶,一杯递给萧落,萧落迟迟未动,米斐依尔见状,说道:“那是我妈妈的旧照。”
好美啊。
萧落回过神来,接过来茶,坐在沙发上,揭开瓷盖,翠绿的茶叶如同一页扁舟在瓷杯里飘荡,浮沫如同江岸芦花般摇曳,萧落用瓷盖漾了漾浅绿的茶水,浮沫飘散。
萧落喝了一口茶,茶汤柔滑,暗香浮动,喉间回甘。
米斐依尔泯了口茶,问道:“病好一些了吗?”
萧落停止喝茶:“早就好了,老师”萧落顿了顿,凝视着米斐依尔,“那天......谢谢你。”
米斐依尔正喝着茶,眸子微微漾着光:“没什么。”
萧落放下茶杯,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老师,我听鲍里斯说你病了,你好一些没有?”
米斐依尔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都是旧伤了,习惯了就好了。”
萧落的好奇心被勾起:“什么伤啊?”
米斐依尔摸了摸肩膀:“这里以前中过一枚子弹,当时由于情况特殊,没有及时医治,还留有弹片,一直没有好,时不时会疼。”
萧落张大了嘴,本以为米斐依尔只是一个感冒,没想到人家是枪伤。
这时,窗外响起了咚咚声,米斐依尔起身打开窗户,一只白猫头鹰飞了进来,一瞅见萧落,一个劲儿的冲向萧落,精准地停在萧落身边,摆了一个优雅的姿势,然后脑袋靠着萧落的手臂。
萧落一把抱起欧米卡,欧米卡喉咙发出极为温柔的低鸣。
好久没见到这个小家伙了!
米斐依尔拿出一些饼干和水果。
萧落拿起一个削好的苹果,啃了起来。米斐依尔打开电视。
屋内,两人一鹰,屋外,金叶纷纷飘飞。
晚上,萧落看天色不早了,就准备向米斐依尔告别。
米斐依尔:“这么晚了,要不就留下来,明天再回去?”
萧落摇头还是打算走,毕竟吃人家的用人家的确是不太好意思,除非......咳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米斐依尔还是挽留了萧落一下,可萧落仍坚持离开,米斐依尔就作罢,说道:“这样吧,我送送你,天黑了确实不方便,再加上入秋,天气转冷了,棕熊需要为冬眠囤积脂肪,经常在四处游荡,不太l安全。”
什么?还有熊!
萧落咽了咽唾沫:“老师,我想了想,我还是留下吧。”
米斐依尔似乎有些意外,然后一笑:“好,正好有一间屋子是空着的,我去收拾收拾。”
吃完晚饭,萧落上楼,走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床上无聊得不行。
这个房间里有一个小书架,萧落看见书架最底下有几卷羊皮纸。
萧落从来没有用过羊皮纸,相当地好奇。
羊皮纸上生满了灰。萧落很像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但又害怕是别人的隐私,所以没有动。
“咚咚咚!——”
萧落警惕了起来。
“咚咚咚!——”
萧落寻着声音的来源慢慢走去,是在窗子边,一张白脸赫然映在窗子上。
萧落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白脸挪了挪,还有身子,甚至还要爪子!
啥,爪子?
萧落仔仔细细看了看,那不是欧米卡吗?
它正在用喙敲打着窗子,萧落打开了窗户,一把揪着欧米卡不放,瞪着眼:“笨鸟,你知道吗,吓死我了!”
欧米卡眼睛闪着光,像泪花似的。
萧落心一软,摸摸鹰头,温柔的说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不该吼你,以后随便你怎么敲,好不好?”
欧米卡又是蹭啊蹭。
萧落真是服了这个小家伙了。
没多久,欧米卡叼着萧落的衣角就往外面飞,萧落没办法只有跟着欧米卡。
萧落被领到一间水气缭绕的屋子前,木门虚掩着,欧米伽站在萧落的肩头率先凑近门缝,瞅了瞅。
萧落观察着水汽,心里寻思,该不会是米斐依尔在洗澡吧?
脑海里竟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米斐依尔的身形,红色从萧落的脸蔓延到脖子,萧落快速地转过身,心脏扑通直跳。
我在想什么!
欧米卡如同往日一样顺着缝,钻了进去,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萧落虽然是背对着门,但是能感觉到米斐依尔在看自己。
絪缊的水汽扩散开,萧落没有转过头,急急忙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对不起!”
米斐依尔笑道:“没什么,都是男人,是欧米卡带你来对吧,应该这个小家伙饿了,厨房里面还有一些生肉,你可以帮我喂一些给它吗?”
萧落点头快速的跑了,欧米卡也跟着飞来,萧落跑到厨房,又把欧米卡逮住。
被它坑了。
萧落虽然这么想,但还是拿出生肉,切碎了一些放在食盆里,欧米伽飞到食盆边,咂咂嘴,三两下就吃完了。
这时候,米斐依尔穿着一身白色的浴衣来到了厨房。
萧落抱着欧米卡,又想起来那几张羊皮纸,问道:“老师,那个房间的书架上的羊皮纸我可以看看啊?”
米斐依尔眸子一沉:“那个吗,是一个曼亚的坊间传说,你想看就看吧。”
萧落一听,精神了起来:“老师,我上楼了,拜拜!”
米斐依尔一笑:“嗯。”
萧落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后,米斐依尔拿出一瓶,倒入杯中,酒液流泻,缓缓填满玻璃杯,米斐依尔将酒一饮而尽,滚烫的酒液燃烧着喉咙。
桌上,只剩一杯空荡荡的玻璃杯,杯子倒影出米斐依尔模糊的轮廓。
挂在墙上的老照片平和宁静。
那年,米斐依尔刚满十五岁,十五岁的米斐依尔对未来充满了希望,那个年轻的生命曾在生日蛋糕前许愿:希望我有数不尽的时间,可以年年看花开云起,草舒雨落。
也是那年,帕尔斯与曼亚关系紧张。
无数帕尔斯人倒在曼亚人的枪炮之下,无边帕尔斯的原野被曼亚人的车轮碾压,无数的帕尔斯人无家可归。
米斐依尔不再期望花开云起,草舒雨落,而是渴望山河无恙。
所以,他下定决心参军入伍。
刚刚听到这个决定的妈妈宛如晴天霹雳:“你不是喜欢物理吗?你就一直坚持下去,听妈妈的话,不要去。”
米斐依尔丝毫没有放弃的念头:“我想好了,我要参军。”
可接下来妈妈的反应让米斐依尔感到困惑,米斐依尔不懂一向开明的妈妈为什么会坚决反对自己的决定。
米斐依尔不理解,难道还要任由同胞被人欺凌,山河破碎,祖国被践踏吗?
米斐依尔坐在房间昏暗的角落。
妈妈站立,目视米斐依尔,胸口不断起伏:“不行!说什么都不行!上战场不是游戏,扳机一旦扣动,就没有回头的余地,杀人的滋味不好受,更何况,你怎么能伤害你的......”
妈妈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顿了顿,眼睛湿润地看着米斐依尔:“穿上军装,上战场,你要面对战火,你将要面对流血,甚至是死亡。”
阳光透过窗,照着米斐依尔的脸,照亮了一双明亮的眼眸:“我不怕流血,我更不怕死!我只怕我做了亡国奴!”
妈妈蹲下,平视着米斐依尔的脸,她的眼眸闪烁,似乎是欣慰,也似乎是是悲伤:“你忘了你舅舅,你奶奶,还有......”
米斐依尔怎么会忘记,正是这些血路才是米斐依尔前行的动力。
米斐依尔起身,阳光照在米斐依尔的全身:“我永远不会忘,舅舅是帕尔斯的雄鹰,外婆是帕尔斯的骄傲,我要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我还要拿回属于帕尔斯的一切!失去的一切,我要从曼亚讨回来,拿回属于我们的尊严!”
妈妈起身,语气决绝:“好!既然我也劝不动你了,你走吧!”
米斐依尔咬牙,赌气离开了家,彻夜未归。
爸爸四处寻找米斐依尔,最后在公园的长椅上找到了失魂落魄的米斐依尔,爸爸坐在米斐依尔身边:“回去吧,妈妈很担心你。妈妈不让你参军,还不是心疼你。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妈妈怎么受得了?”
米斐依尔低着头,只是看着沾满露水的草垛。
爸爸从纸袋里拿出一盒蛋糕,递给米斐依尔:“这是妈妈给你买的,你还没吃晚饭就跑了,现在饿了吧。”
米斐依尔抬头,看着那盒蛋糕。那是自己最喜欢的红丝绒蛋糕。
蛋糕盒贴着一张纸条,纸条字迹娟秀:把蛋糕吃了,过了保质期就坏了,宝贝。
米斐依尔咬牙,没有接过蛋糕:“我不吃,我不饿。”
爸爸将蛋糕放在米斐依尔的身边,无奈道:“真是拿你没办法。其实吧,我觉得你妈说得也有道理,咱们不去参军,你跟我回纽约,我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有什么不好?”
米斐依尔睫毛颤动,眉眼染尽了忧愁:“每每看到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丢失的土地时,我又怎么能快乐?”
爸爸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战术性转移话题:“算了算了,先不提这事了,妈妈回帕尔斯了。”
夜渐深,困意袭来,米斐依尔听到这句话后勉强撑着精神:“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有听她提起?”
爸爸:“帕尔斯那边有个临时会议,也不是什么大事。走吧,跟我回家,好好休息,明天还有课。你要是不好好休息,明天哪有精神上课?”
米斐依尔的眼皮更加沉重,一想到明天的课程,不再赌气,而是和爸爸回家了。
次日,米斐依尔拖着疲惫身体起床。
今天醒来倒没有听见电视的声音。以前爸爸总是喜欢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大,拿着遥控板,津津有味地盯着电视机。
洗漱完后从冰箱里取出牛奶,关上冰箱门的那一刻,米斐依尔又看见了那盒红丝绒蛋糕。
米斐依尔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将目光停留在蛋糕,还有那行字。
米斐依尔垂眸,慢慢关上冰箱门,将牛奶放在餐桌上,牛奶冰冷的触感让米斐依尔手指泛白。
米斐依尔喝了一口冷冰冰的牛奶,有些不习惯。以前一觉醒来,妈妈会给自己准备一杯温热的牛奶,还有两个水煮鸡蛋。还会在自己出门前不厌其烦地叮嘱自己注意安全。
想到这里,米斐依尔随意地吃了一些速冻的食品以后披上校服,离开了家。
米斐依尔走进教室,强撑着精神听了半天的课。
课间,同学们像奔腾的马匹一样冲向操场。米斐依尔独自坐在位子上回想昨晚的事。
自己因为和妈妈赌气离家出走,妈妈在上飞机前给自己买了自己最喜欢的蛋糕。
她叮嘱自己:记得把蛋糕吃了,不然过期就坏了,宝贝。
米斐依尔心头一软,自己不应该和妈妈吵架,也许换一个方式处理也不至于那样。
米斐依尔更加讨厌自己昨天赌气的所作所为,暗中决定等妈妈回来给妈妈道歉,给妈妈做一顿饭,好好地陪她过生日。
米斐依尔不知道的是在世界的另一头,妈妈因为帕尔斯的战乱,已经离世。妈妈在那盒蛋糕上永久地留下了那行字。
原来米斐依尔不懂,为什么在帕尔斯的话本里,勇士抽出致命的利剑要用最轻的语调。
后来,米斐依尔渐渐明白了。
年少不解文中意,懂时已是文中人。
萧落看着羊皮卷卷首的话,这是古曼亚一句的谚语。
萧落看着这句话,感觉不可思议,人生又不是话本,怎么可能会变成羊皮卷里的人呢?
这一页羊皮纸,只有这一句话。萧落翻开剩下的羊皮纸,拂去纸张的灰尘,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了来,但很快就没有兴趣。
后面的段落居然是曼亚文,难怪米斐依尔说这是一个曼亚的坊间传说。
曼亚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
虽然一句话很难概括,但是从只言片语中可以窥见一二。
俗话说,曼亚有四大特产:黄沙,黄金,石油,宗教。
如果帕尔斯是冰与雪的国度,那么曼亚则是一个黄沙与烈日的国度。
曼亚,赤地千里,黄沙满天,热浪不绝,整个曼亚只有西部拥有零星的草原。
曼亚有多么干燥和炎热呢?
在冰箱没有普及的年代,土生土长的曼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冰块,更叫不出冰块的名字。
如果你在曼亚掉了一串葡萄,只需一两天,你就能收获一把葡萄干。
如果你去曼亚旅行,导游往往会提醒你带一瓶水,他们会告诉你,在你被渴死和晒熟之前可以用这瓶水把自己砸死。
曼亚极度缺水,如果一个曼亚人想要炫富,只需要几桶水就好了。
理论上,这个干旱的国家应该是贫穷落后的;事实上,曼亚高度发达富足。
因为曼亚地底埋藏着不计其数石油与丰富的金矿,给曼亚带来了数不尽的财富。
曼亚人将曼亚教视为国教。在曼亚人眼里神明圣洁不可侵犯。如果能有什么将曼亚人团结在一起,没有什么比曼亚教更合适了。
萧落瘫在床上,准备睡觉,拉起被子,羊皮纸被翻了一面,是帕尔斯语的译文。
诶,这个可以欸。
萧落看了看译文,满心疑惑。只能怪自己外语半生不熟,读起来磕磕巴巴,是在是难啃。
萧落只好放弃,把羊皮卷收拾收拾,放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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