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早上醒来就在复盘自己昨天熬夜做的恋爱攻略，早中晚要问好，经常见面，约会要送花，适当的肢体接触，时刻关注并照顾对方的感受…… 还有，爱称可以增进两人的感情。

  感情，我和顾魏有感情吗，这件事情发生的突然且迅速，我都没给他时间考虑，顾魏会不会后悔，心里会不会有阴影啊，

  不管了，既然说好了要负责的，就要好好对他，认真经营，日久也可以生情。而且，其实我是有些喜欢顾魏的，不知道顾魏答应自己是委曲求全还是，真的有喜欢我一点啊。

  啊啊啊，别想了，别想了，趁着见面试探一下好了，顾魏你别怪我哦。

  ［小宇］：顾魏，早上好啊。ଇ

  ［顾魏］：早安，我的男朋友。

  他承认了，他说我是他男朋友，是不是代表他也有点喜欢我，他盯着后面几个字反复看，胡乱踢掉身上的被子，激动地乱滚，忽的又停住，找到捂得温热的手机，嘴巴念叨着，淡定，淡定，陈宇，还有正事要做。

  陈宇在聊天框噼里啪啦地打字，今天可以，约你见面吗？我想请你吃饭…… 不行，太直接了，删掉；顾魏，我有东西要送给你，可以邀请你出来见面吗…… 这个好像又有些道德绑架的意味。

  聊天页面顶上，对方正在输入… ，闪出又闪回，顾魏慢悠悠喝着咖啡，耐心地等着。

  ［小宇］：顾魏，我可以约你下午在印象城见面吗？我有东西想送给你。不方便也没关系的。

  顾魏轻笑，小朋友还真是，青涩又单纯，不过，还挺体面的。放下咖啡杯，在聊天框输入：小宇，这算是约会吗？

  这么明显吗，岂不是会让顾魏觉得我很轻浮，不成熟。否认的话，又会伤了他的心。男子汉要顾及老婆面子的，自己的面子算什么。

  ［小宇］：是的，是的。你愿意吗？

  ［顾魏］：当然愿意。

  太好了，他愿意，他答应了。陈宇在屋子里大叫一声，兴奋地捶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对方答应了他的求婚。

  ［顾魏］：期待下午的见面。

  啊啊啊，他很期待！

  ［小宇］：好的，好的！我也期待！

  陈宇发完就扔了手机冲到洗漱间，跑到楼下快速解决早餐。

  胡女士和陈爸爸喝着豆浆，不约而同看向儿子，那脸上莫名的娇笑，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上午十点，胡女士照常去花园修剪并采摘鲜花，陈爸爸提着篮子跟在身后，两人看着眼前这片白色山茶花弯的弯、散的散、落的落，胡女士握着剪刀气得直发抖，陈爸爸快速逃离灾难现场，喊了还在挑选衣服的陈宇下楼。

  “爸，怎么了？”陈宇踩着拖鞋飞跑到院子，乐呵呵地看着一脸同情的老父亲。

  “孩子，胡女士的花园遭贼了。”老陈语重心长地提醒他，拍拍他的肩膀进屋去了。

  陈宇幡然醒悟，苦闷一拳打倒了快乐，他上前道歉，“对不起，妈妈。”他顿了顿接着说：“如果我把这些整理好，并且给您再种十株山茶花，您能不能原谅我的过错？”

  胡女士撇了他一眼，陈爸爸适时拿了鸵鸟毛掸出来递到她面前。

  陈宇深知自己确实过分了，妈妈是真生气了，不再辩解，左手掌心向上摊开。

  一下，两下，…… 五下。

  “把这些整理好，还有你刚刚说的十株山茶花，等手好了再给我种上。”

  陈宇知道这事就算过去了。把左手背过去，低声认错，“对不起，妈妈。”

  “我接受，这事儿就翻篇了。老陈，你帮着儿子把这些残枝落花收拾干净。”胡女士冷着脸走了，留下父子二人。

  “小宇，这花当初还是你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她悉心照料了好多年，很珍惜的。”陈爸爸蹲下来挑选落花断枝，完整的放进篮子，不成型的埋进土里。

  “昨天晚上院子里很黑，我也不敢开灯，摸黑来的，搞乱了。妈妈肯定伤心了。”陈宇手心肿胀部分的痛感好像在燃烧，辣辣的刺痛，却不及妈妈的失落。

  胡女士进屋就找了药膏回了书房。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牛皮纸记事本，2020.8.2，小宇又糟蹋我的花园了，那些山茶花还是他送给我的呢。我打了他五下。看在十株山茶花的份上，原谅他了。小宇，你在生活中是个不太细心也有些粗线条的男孩子，妈妈的惩罚不单单因为你随意毁坏了花草这些生命，更因为你亲手毁了自己送给我的礼物、心意与感情，这会让悉心浇灌的爱的堡垒从内里倒塌，到时悔之晚矣。不过，我猜到你这么做的原因了，有些开心，你终于有喜欢的人了，是恋爱了吗？

  “进来。”胡女士把笔记本放进抽屉，慢条斯理整理好桌面。

  是陈宇，他洗完指甲缝里的泥巴就直奔书房。从小到大，每次挨打完，爸妈会来书房冷静，没过一会陈宇就会自觉过来。

  陈宇缓缓走到沙发旁，蹲下来，慢慢靠近胡女士，坐到地毯。轻轻软软的，带些哭腔。“妈妈。”

  就是这样，人做错事，承担后果，但还是会有委屈，何况还被打了。

  她默不作声把他的左手放在腿上，用棉签蘸了药膏轻轻涂抹，搓到发热，才放手。

  “我原谅你了。”胡女士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看见他愁眉不展，安慰开解道，“儿子，遗忘是常常发生的，人类的大脑会随着时间自动过滤储存的记忆，更何况我们每天都要见这么多人、说很多话、经历很多事，忘记是正常的。可是，对于你珍惜的，爱护的人，比如，你谈恋爱了，你有了爱人，这样的遗忘会让爱变得脆弱，不堪一击。只有把有关对方的一切，化作深刻的长远的习惯，变成深深的牵绊，爱才会更加坚韧。”

  长久的沉默，时钟的分针一下一下走动着。

  “妈妈，我以后工作了，是没办法时时刻刻同他在一起，到时我要怎么办。”

  胡女士无声的笑着，“怎么办，就好好工作，好好享受你们在一起的时光就好。而且，两个真心相爱的人，会想尽办法见面的。”

  “就像你为了爸爸，甘愿放弃自己大半的工作吗？”

  “你爸爸也经常熬夜工作，挤时间陪我出去旅游。”

  “好吧，你们快乐就好，虽然每一次都不带我。”

  “你跟自己爱人出去玩的时候，愿意带其他人吗？”

  “好吧，我也是不愿意的。”

  “嗯呐。好了，现在跟妈妈说，你摘花是要送给谁？”胡女士拍拍他的肩膀。

  陈宇直起身，面带羞涩，“能晚上回来再说嘛，我约了他下午出去，等会还要挑衣服呢。”

  “呦，挺重视的。需要妈妈帮你吗？”她打趣道。

  “我想自己来。”要让顾魏好好感受自己的魅力才行，这种事，不能假手他人。

  “那你去吧。”胡女士起身，跟他一起出去了。看他上楼的背影，笑道，“臭小子，不早说下午出去约会，不然我就晚上再打了。”

  午后阳光醉人，微风不燥。陈宇一身黑色，左臂夹着一束鲜花，右手拿着小盒子和手机，出现在商场，走进左手边的咖啡店，探头探脑，看到了外面遮阳伞下正在喝咖啡的顾魏。他把手机塞进兜里，把东西藏在身后，笑着迎上去，“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米白色羊绒衫和同色系的裤子，头发看似随意地散在耳后，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顾魏穿浅色衣服，温润如玉、皎皎如月。那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露出雪白的牙齿，明艳动人。陈宇遏制不住这瞬间的惊喜，眼睫微妙的抖动，毫不掩饰自己热忱的目光，注视着他。

  片刻，他干咳了两声，将藏在背后的右手转到前面，左手虚握，献上自己准备的东西，“顾魏，送给你。”

  一束花以及黑色礼盒，花束是以白绿色为主调，9朵饱满圆润的白色山茶花被绿色玫瑰和栀子花簇拥在中间，香气安静而浓郁。

  “谢谢，我很喜欢。”顾魏开心接过，将花小心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拿起那个盒子，准备打开。

  “等等，顾魏，这个，你回家再打开好吗？”陈宇紧张打断他，左手无声地在桌子下张开又松开。

  如他所愿，顾魏点头，把盒子收了起来放好，把杯子往他面前推推，杯臂附着一层水雾，果茶，冒着橙色的气泡。“你不喝咖啡，我给你点了这个，试试看。”语气很轻快。

  陈宇点头，捧着被子，咬住吸管，吸了一大口，清爽微甜，很好喝。表情都舒展了不少。陈宇确实有些热了，甚至口干舌燥，喝了大半才停下来，点头称赞，“好喝！”

  果然，喜欢吃糖的小朋友对甜甜的果茶没有抵抗力。顾魏不知从哪里掏出手帕，折成了三角，倾身为陈宇擦去额头的汗液，动作显然有些亲昵，但他表现得很自然。

  他靠近的瞬间，陈宇一动不敢动，保持着固定的姿势，屏住呼吸，圆溜溜的眼睛闪闪亮，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顾魏，咬着吸管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甜甜的水果茶，小鹿乱撞。他的手帕好香啊，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样。顾魏好温柔啊，又好看性格又好，他对我真好，嘻嘻。原来，恋爱是如此甜蜜。

  是的，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吸溜吸溜，嘴巴里进空气了，陈宇低头，才发现杯子空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习惯性地伸手摸后脑勺，却忘记了左手还肿着，瞬间的刺痛叫他惊呼出声。

  “你左手怎么了？”看他递东西的动作，顾魏就察觉他左手没法用力了，不想破坏气氛也不想陈宇尴尬才没说，这下彻底暴露了。

  陈宇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

  见他如此为难，顾魏心软了，拉过他的手，细细查看，掌心肿了大片，已经发紫了，表层油亮亮的，看起来像上过药了。关切地问，“陈宇，疼不疼啊？”

  “不疼，我皮糙肉厚的，挨惯了。”他以为这样就不会让顾魏担心了。

  他想错了。

  霎时间顾魏的眼角染上了红色，“可是，我心疼。”，语气颇为沉重。将他的手视若珍宝，轻轻的吹，小心的看照。

  平静无波的海面突然掀起了一股巨浪，原本只湿了裤脚的陈宇，全身上下，被浇了个透。仿佛有千斤的重量叫他动弹不得，只能呆愣在原地。被自己在乎的人疼爱，是这样冲天的震撼嘛。

  恍惚间他听见海风里传来顾魏的声音，“跟我回家，我家里有专治瘀血的药膏，能减少疼痛。”

  顾魏心疼他，也有些生气，才一天不见就受伤了。看伤痕像是棍子一类的抽打造成的，只是瘀血了，没有出血破皮，没有下狠手，是不是小朋友回家坦白被家长打了吧。

  他给司机打了电话，刚整理好东西，司机就到了。

  陈宇不知想到了什么，憨憨地朝顾魏一笑。要跟顾魏回家了。

  “我推你吧。”他起身走到顾魏身后。

  “你手还伤着呢。”顾魏提醒他，伸出自己的左手，掌心向上。

  陈宇失落，陈宇开心，陈宇乐呵呵跑过去，握住。

  第一次牵手，感觉还不错。好舒服，顾魏的手好柔软，凉凉的，不像我的。

  顾魏反倒喜欢陈宇的手，温热的，有些茧子，很有安全感。

  一路上陈宇都没怎么说话，安安静静的，时不时咬着手指。

  顾魏见他如坐针毡，故意打趣他，“陈宇，你屁股还在疼吗？”他故意提昨天早上的事。

  “嗯？”陈宇放开手指扭头看他，很疑惑，虽然不解，却还是老实回答，“屁股不疼了。”

  “嗯，那就好。你别紧张，家里长辈这会都不在家。”顾魏宽慰说。

  陈宇松了口气，悄悄靠近顾魏，小拇指挨着他的衣摆。

  车子开进顾家老宅，申南典型的三层小洋楼，内里是中式古韵装修，颇为和谐。

  顾魏拉着陈宇坐到沙发，管家很快就送来鲜榨果汁和药膏。

  陈宇一口一口喝些果汁，顾魏认真地给伤口清理消毒，涂抹一层药膏。

  “好了，这药膏你拿回去用，不出三天就能恢复如初。”顾魏盖好盖子，放在桌角，“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半了，距离陈宇的上一顿将近七个小时，是的，他保持形象和状态，中午没吃饭，确实很饿，肚子都在咕咕叫了。

  好巧啊，顾魏也饿了，高兴的应声回答：“我想吃汉堡和薯角。”

  顾魏点点头，“我现在给你点。”想着他看过的调查资料，陈宇经常去吃的那家汉堡店，经常点的那些配料，一边给管家发消息，最后嘱咐他快去快回。

  关掉手机，抬手摸摸他的头，笑道：“点好了，等会才能到。先委屈小朋友喝果汁喽。”

  陈宇心想，顾魏都主动帮自己点汉堡了，等会就算不是自己爱吃的那款，也要努力夸。他乖乖点头，笑弯了眼，开心的喝着果汁。

  顾魏打开电视，找到观看记录里的《妖精的尾巴》，听到熟悉的声音，陈宇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惊喜说，“你也喜欢看这个啊。”

  “最近才开始看。”他淡淡回应，嘴角却得意地上扬，陈宇的反应让他很是满意。

  一集过去，管家刚好回来。拎着纸袋进来放在茶几上。

  陈宇看到上面熟悉的logo，开心惊呼，“哇，我最喜欢的汉堡品牌。谢谢林伯伯！”

  “不用谢，小少爷慢用。”他安静离开。

  顾魏帮他拆开，把裹着锡纸的汉堡递给他，“尝尝，我点的对不对你的胃口。”，又把薯角和奶昔一一打开，摊在陈宇面前。

  陈宇咬了一口，酸黄瓜、辣椒、洋葱、番茄、生菜、芝士酱、鹰嘴豆、牛肉，大口地咀嚼吞咽下去，每吃出一种食材，眼中的惊喜和满足就多一分，他顾不上说话，一个劲点头，闪亮的眼睛明晃晃地表达：就是这个，我超喜欢！

  “我只是试着自己选了这些食材DIY，你喜欢就好。”

  陈宇鼓着腮帮子回答：“那，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陈宇心满意足地吃口汉堡，喝口奶昔，不时顾魏还会投喂他一块薯角。

  肉香很快飘到二楼，顾子柚的卧室门尖锐的东西在摩擦门板的声音，刺啦刺啦，还有哼唧声，不久，砰地一声，把手转动了一下，门开了。是一条小小的白色卷毛狗，哈喇着口水，低头顺着味，下了楼梯，从沙发后绕到前面，一下子扒到了茶几上，伸着舌头直勾勾盯着陈宇，手里的汉堡。

  陈宇听到声响扭头看过去，瞪大了眼睛，“嗷！顾魏，这是你养的小狗吗？”

  顾魏担心陈宇听到顾子柚的名字会不自在，隐去了他的信息，“它叫橙子，应该是自己开门出来了。”

  “橙子，可爱的名字，还会开门，是聪明的狗。”他称赞道，随即身子往后退退，“不过，我是不会把汉堡分给你的。”顾魏第一次给我点的汉堡，我要全部吃完。下次来给你带零食。

  哈哈哈，小宇，护食的你更可爱。见陈宇喜欢，顾魏让管家把橙子的狗粮拿到一楼，一人一狗，大口吃着东西，和谐有爱的画面。

  两集动漫播完，他也刚好吃完，陈宇顺手把垃圾装进包装袋，把桌面也擦干净。顾魏没阻拦，知道这是陈宇的一直以来的习惯，在旁边帮着递湿巾和纸巾。

  吃饱喝足，陈宇把橙子抱在怀里，撸毛，回忆起小时候的事，缓缓的说，“我小时候也有一条狗狗，是条白色的萨摩耶，它的毛很软，很蓬松，每次洗完澡吹干了就像一只蒲公英，我经常跟他在院子里玩飞盘，只是它生病去世了。”

  当人们谈论起自己已经失去的东西，语气是平静的，内容是惋惜的，心情是悲伤的，不知是因为失去本身就是件悲伤的事，还是在悲伤随着失去自己身上也死掉的那部分，永远无法补全。

  “它叫什么名字？”顾魏轻轻把人揽进怀里，手放在他的脖颈后，安抚。

  “它叫Happy，跟纳兹的小伙伴猫咪的名字一样。它是我的生日礼物，爸妈送给我的。”

  “小宇，Happy跟你在一起的短暂时间那么开心，它最后肯定也希望你是快乐的。”

  陈宇释然点点头，安静地窝在顾魏怀里，很安心的感觉，顾魏的怀抱好神奇。

  顾魏手上轻轻揉捏陈宇肉肉的耳垂，心里琢磨着养条狗，陈宇以后成为警察了，说不定要在单位培养自己的小伙伴，回头让刘秘书收集些资料。

  陈宇打起了精神，跟顾魏说着自己小时候和Happy的趣事，不再是悲伤的细节，只余欢乐的回忆。

  趁着其他人还没回来，顾魏带陈宇继续约会，两人到陈宇家附近的公园，并肩坐着，欣赏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