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这个问题时隔多年降临时，朴智旻恍惚了一下，仿佛又听到警笛尖锐鸣叫的声音，闪光灯与摄像机交织的浪潮，几乎将没有力量的他吞没。

那双染了血的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袖，即将紧闭的双眸里带着不甘与歉疚。

金羡晚:“朴检？”

这问题很犀利吗，为什么朴智旻的神情看上去这么奇怪。

朴智旻回神:“命案？这里？”

金羡晚:“是，你来这一定是为了调查什么吧，和那晚死掉的男人有关吗？”

她知晓这个所谓的人情恐怕也和姜喜一样只能用一次，所以她抛弃了所有试探，只想直面地探测线索。

朴智旻:“你为什么会问这些？”

他忽然有些警惕，也可能是意识到她想知道的东西已经超出了可以在当事楼下交谈的等级，索性示意她上车。

于是她和朴智旻各自开着车来到深夜的飞年桥边。

夜深露重，着实是个适合聊严肃话题的场景。

朴智旻:“你的帮助是因为知道我是检察官之后才临时起意的，是吗？”

职业病使然，金羡晚戴着车里常备的帽子口罩下车，和朴智旻一起站到桥上。

此刻来往的车辆已经不多了，但她还是警惕地扫了一圈。

朴智旻发现金羡晚的举措后也跟着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可疑的车辆和人后她才转身回答。

金羡晚:“是啊，这很难懂吗，还是刚才我那个问题太难回答，是我给你的前提太少了？”

朴智旻:“太少了，你说的命案是什么，是最近还是几年前，是什么人？”

就是因为她不能确定No make是不是第一案发地才用命案去唬他。

万一朴智旻知道那有不法勾当她不就能多了解一些。

朴智旻:“如果你不能坦诚，我没法回答你的问题。”

他态度强硬，见状她只能叹口气。

金羡晚:“那你能保证不把我们今天的谈话泄露出去，并且不会在我说完后开始调查吗？”

朴智旻:“调查？如果案件有问题或者和我们工作有关联的地方，我有能力自然会调查，如果你不打算水落石出的话，那为什么来问我？”

水落石出？真是有点不合时宜的刺耳。

金羡晚:“你是检察官自然比我懂得多，那朴检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是没法得到公正的水落石出的？”

朴智旻微愣，似乎是被她击中了内心某处，一时语塞。

金羡晚:“有些真相会被一些人直接湮灭，他们手里掌握着比法律还高的生杀大权，如果大家都能做到理所应当的坦诚，那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悬案了。”

金羡晚:“你知道吗，我看过一段话。”

桥下的江水在皎洁的月光下荡漾着轻微的波澜，一点点银光为水面粉饰着看似宁静的深渊。

金羡晚:“造笼者从来意识不到自己才是豢养无脚鸟的凶手。”

金羡晚:“流在眼尾的是泪水，流在心里的是什么？”

金羡晚:“如果法律无法公正，那它是武器，还是凶器？”

金羡晚看着江面，朴智旻站在旁边看着她，余光中他的瞳仁仿佛在颤抖，久久没有回应她。

金羡晚笑着长叹口气。

他能有这个反应，她真的觉得很安慰。

金羡晚:“写下这些话的人已经不在了，想为此寻找答案的人也……”

她将后面的字咽回去，话一说就容易说多，也不知道今晚她是怎么了。

金羡晚侧头:“朴检，你能回答我吗，还是说你也在找。”

对视无言，她从朴智旻眼中看出一丝同病相怜的疼惜意味，好像她和他都为此而奔波出疲倦，却怎么也找不到归巢的路。

他是一个好人，如果没有善意，他怎么会和一个认识不到一星期的人纠缠到现在。

金羡晚:“抱歉，刚才那些话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但我确实不能在有完全的把握前和你坦诚相待。”

金羡晚:“所以你就说吧，No make最近两年到底有没有被隐藏的命案，或者是一些致命的秘密。”

朴智旻的视线微微下移，随即堪称有些沉重地说出一个字。

朴智旻:“有。”

金羡晚握着栏杆的手收紧。

朴智旻抬眸:“但事关机密，层层锁链不是我能单方面告知你的，你不信任我很正常，但起码，你给我一个方向。”

朴智旻:“我一直都在调查某些事，No make只是其中一环，只有把所有破碎的线索连在一起，才能有找到漏洞的可能。”

朴智旻:“其实我不是一个信命的人，但既然我们认识了，那一定是有共鸣的地方。”

他说的认真，她却没控制笑了出来。

命运，还共鸣。

朴智旻无语:“……好笑吗？”

金羡晚摆手:“不不，对不起，我好久没在人类中看到正常品种了，一时间有些兴奋而已。”

微顿:“你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

金羡晚:“啊！要是没开车就好了，此时此刻就应该一人一罐冰啤酒，从天南聊到海北，直至日出！”

金羡晚声量提高对着江面喊道，朴智旻瞧她脚下踩在栏杆的空隙中，还是伸手将他拉下来。

朴智旻:“下次。”

金羡晚:“真的？”

朴智旻:“真的。”

金羡晚抿唇笑了笑，明白空手套白狼的计划失败，只好算是正经地给了他一个方向。

金羡晚:“黛安。”

陌生的名字，从她口中念出来时她都有种恍如前世的错觉。

朴智旻:“她是你什么人？”

金羡晚:“认识的妹妹，五年前死于心力衰竭，尸检结果为生前心肌病发作所导致的，可亲近的人都知道黛安没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很草率很蹊跷对吧，可医院证明就是这样。”

金羡晚:“之后她父母把所属公司告上了法庭，但人不是在工作时间没的，又去追问其他可能知情的人，可普通人势单力薄，没有结果也很正常。”

金羡晚:“由于小安的家属都不同意心力衰竭这个结果，所以尸体一直放在春宝医院的太平间，但医院规定这种尸体只能寄存五年，案件纠纷已经尘埃落定，家属就算再不认可也很难有退路。”

金羡晚:“还有半个月就到第六年了，到时尸体大概率会被火化。”

金羡晚:“朴检有什么办法可以延长有效期吗？”

朴智旻闻言蹙起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朴智旻:“光明正大的很难，偷偷的或许有可能，我只能试试看。”

偷偷的？那再好不过。

朴智旻:“她死前和No make有关？”

金羡晚:“我不太了解，No make应该是改造后的新名字吧，毕竟都过去五年了，那会儿我也只是个刚出道的新人，回头我整理一份我了解的内容发给你。”

金羡晚:“她的父母对我很好，小时候我爸妈工作忙不在家，我经常去她家吃饭写作业，前年叔叔去世了，阿姨的身体也不好，所以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的刺。”

金羡晚:“如果不是遇到你，我真的没想法该怎么继续。”

这话是真的，许是命运眷顾让她少走了很多弯路，本来寄存的尸体因为各种原因只能算是一个有办法最好，没办法也只能看着她消失的情况。

现在有能保住的可能，不管有没有用都算好事。

朴智旻:“好，那我等你消息，你把具体的情况发给我。”

金羡晚:“嗯，如果查到什么请告诉我，还有就是……”

金羡晚欲言又止:“她人已经没了，仅有的亲人也在艰难度日。”

金羡晚:“没结果也没关系，劳烦朴检……”

金硕珍视角——

“咔——”

房门重新关闭，金硕珍的视线更加直白炽热，眼底幽暗不明，声音却平淡。

金硕珍:“阿泫来这不来找我，是和金羡晚来这找乐子的？”

要是换作常人说这话，我会回答好姐妹来夜店喝酒认识朋友，可金硕珍明显不想听这个答案，他话里虽然没提朴智旻，眼神却明白的表达出来，你是不是约好和朴智旻一起来的。

我垂下眼帘不去看他的眼神:“只是寻常出来玩而已，不是找乐子。”

不是他想听的话。

金硕珍眼神阴沉:“是吗？可我怎么听说，朴智旻和你一起来的？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不过上次才见过一面而已。”

自动排除金羡晚的存在，重点强调朴智旻。

我没说话。

金硕珍也不生气，脚步声轻响走至我身边坐下，掰过我的下巴，笑不达眼底。

金硕珍:“怎么不说话？是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你心里真的在意他。”

我:“没有。”

我打断他，解释道。

我:“你也说了，我和他加上这次总共见两面，顶多算是刚认识不熟的朋友罢了，再说他是羡晚的男朋友，你不要污蔑我和他的关系。”

金硕珍:“呵。”

他冷笑一声，眼底泛起阴冷，我感觉下颚力道收紧，眉头轻蹙。

金硕珍:“既然朴智旻是金羡晚的男朋友，那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不然……再被我看到你的身边再有他的出现，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我知道，金硕珍真会做出可怕的事，所以我打心底的害怕。

因着昨晚被折腾一宿，今晚上顶层陡然看到他在这吓到，加上穿的白纱裙后背镂空，即使是夏夜也感觉微凉，接连身心受到惊吓，逐渐头重脚轻，闷热的空气都变得冰冷，冻得我身体打哆嗦，然后头脑眩晕，意识模糊，两眼一闭身子一歪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