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

　　望泽在喊他的名字。

　　黎青管不了那么多，转身就跑。

　　跑，必须跑。

　　跑得远远的。

　　这样，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不知跑了多久，黎青的体力不支，已经跑不动，但不敢停下脚步。

　　又跌跌撞撞走了一段路，天空彻底失去光亮，一颗星星都没有，天地如同陷入混沌。

　　黎青实在跑不动，膝盖发软，直挺挺地跪到地上。

　　腹中泛起丝丝缕缕的痛。

　　黎青喘着粗气，用双手轻轻捂住自己的小腹。

　　“别闹腾了！”他痛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肚子的肉挖出来。

　　“小崽子，安分点！”黎青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撑着地，慢慢爬起来。

　　“再折腾，咱们就活不过今晚了。”

　　黎青慢慢地往前走。

　　疲倦，疼痛，恐惧。各种情绪压在他心上，让他喘不过气。

　　实在是太累了。

　　黎青的双腿支撑不住，又缓缓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不远处传来马蹄和车轮的声音。

　　黎青抬头望去，黑暗深处，悬浮着一簇火焰。

　　火光由远及近，马蹄声和车轮声也越来越近。

　　黎青的目光也越来越清明，眼底闪着希望的光。

　　马车来到黎青跟前。

　　“吁——”驾车的人勒住缰绳，让马停下。

　　黎青连忙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向马车。

　　“你是何人？大晚上站在路中央，是要劫货？还是要劫财？”马车上那人已经抽刀。

　　黎青听到那人说话的声音，就知道是镖局的于大勇。

　　连忙说：“大勇哥，是我。”

　　于大勇听到熟悉的声音，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黑灯瞎火看不见人脸。

　　“谁！”

　　他手里的刀又拔出来几寸。

　　“是我啊。”

　　黎青走近，腹部又是一痛，顿时痛得他停下脚步，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不住地倒吸冷气。

　　于大勇举起火把，火光照亮黎青的脸。

　　于大勇才把刀放回刀鞘。

　　“这大半夜的，你在这儿干什么？”

　　黎青：“我……”

　　身后传来声响，黎青惊恐地回去头看。

　　一只飞鸟罢了。

　　黎青松口气，回过头看着于大勇，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要去哪里？能不能载我一程？”黎青一双眼睛，在夜里也是亮晶晶的。

　　满含乞求，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于大勇摆摆手，没好气地说：“我要去南峤镇送货，要得急，我都是连夜赶路，带上你，又加一个人，我的马拉不动。”

　　“不载不载！”

　　黎青连忙抓住他的手，哀求道：“求你了，大勇哥，载我一程，我也去南峤镇，我也去。”

　　于大勇压根不看他，直接扬起鞭子，“驾！”

　　“我有银子！”

　　黎青大喊。

　　“我给你银子。”

　　于大勇立刻拉紧缰绳，转头看着黎青。

　　冷漠开口：“你有多少？”

　　黎青连忙翻出衣服口袋，拿出一点碎银子和几个铜钱。

　　他看着手里的钱，眼里满满的舍不得，这些钱他攒了好久。

　　要打上几百字兔子才能赚回来，现在要拱手送人，真是不甘心。

　　但为了活命，黎青咬咬牙，把钱递给于大勇。

　　于大勇，接过钱，掂量一下，嘴角轻轻勾起。

　　“行了，上来吧。”

　　黎青忙不迭往上爬。

　　坐上马车，靠在货箱上，黎青才吐出一口气。

　　他已经跑出去很远了，这下望泽想抓他，也要费些功夫，暂时能歇口气。

　　腹部又开始痛。

　　黎青捂着小腹，蜷缩起来，嘴唇发白。

　　于大勇见他这副模样，嫌恶道：“要拉屎下去拉！别弄脏我的货！”

　　黎青忍着痛，跟于大勇解释：“我不是想解手，我是……我是得病了。”

　　“什么病啊？痛成这样，莫不是绝症？”于大勇问。

　　黎青顺势承认，“是啊，绝症，治不好了，趁活着，去南峤镇订副棺材。”

　　于大勇听完，叹口气，同情道：“你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又没娶媳妇。”

　　黎青拿出张大夫给的安胎药，想了想还是吃下去。

　　他摸着小腹，心中筹划。

　　痛得这么厉害，这孩子恐怕留不住，若是留不住就算了，若是命硬留住了，那他就带着这个孩子好好地活。

　　只盼望泽念着他的好，给他一条活路。

　　毕竟有了夫妻之实，凡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多少个百日了，但愿望泽不追究他。

　　夜深了。

　　于大勇的火把燃尽，直接停车休整。

　　“这批货要得太急了，若不是给得钱多，我才不大半夜赶路。”

　　于大勇捡了附近的树枝，生起小火堆，抱怨道。

　　“这黑灯瞎火的，多吓人啊。”

　　远方的深山中传来狼嚎，黎青瞬间抬头，紧张地望着前方。

　　于大勇安慰他：“别怕，有火，狼不敢过来。”

　　黎青嘴角微扬，笑了笑。

　　他是最好的猎手，狼算什么，他就怕望泽追过来杀了他。

　　黎青的手不由自主又放在小腹上。

　　张大夫的药是好药，吃下去，肚子里孩子都不闹腾了。

　　于大勇见他捂着肚子，以为他还在痛，就说：“你先睡，我守上半夜，等天微微亮，我叫你起来。”

　　黎青眼皮也变得沉重，实在太累，他点点头，靠在树干上，闭上眼就睡着了。

　　于大勇注视着火焰里噼里啪啦燃烧的树枝。

　　火光映在黎青熟睡的面容上。

　　就算睡着了，黎青也皱着眉头捂着肚子。

　　于大勇心里琢磨着。

　　瞧那副样子，可能真得了绝症，要去买棺材……

　　那他身上是不是带了棺材本？

　　黎青一个猎户，挣得应该挺多的，一出手就是碎银子。

　　那他的棺材本肯定够厚。

　　于大勇站起来，走向黎青。

　　黎青在睡梦中也不安稳，蜷缩着身子，紧紧捂着肚子。

　　于大勇眼神满是怜悯，这么痛苦啊？

　　还活着干嘛？死了病痛就没了。

　　于大勇轻轻抽出佩刀。

　　他帮黎青结束痛苦，黎青该感谢他。

　　“放心……”于大勇小声说，“别怕，我挖个坑帮你入土为安，你没了痛苦，又有人帮你收尸，我收你点钱，不过分吧。”

　　于大勇举起刀，双眼瞪圆，透着凶狠。

　　刀光闪过黎青的眼睛，黎青迷迷糊糊睁开眼。

　　温热的血液喷溅道脸上。

　　刀落到地上，哐当一声。

　　黎青吓一跳，“啊！”

　　抬头看去，于大勇目眦欲裂，血液从嘴角流下，胸口穿插出一柄利剑。

　　沾了血的剑刃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利剑抽离，于大勇倒在地上。

　　黎青剧烈抖动，心脏快速跳动，浑身发凉。

　　剑刃上的血慢慢往下汇聚，一滴一滴砸进泥土里。

　　黎青捂住口鼻，发出一声干呕。

　　“哥哥。”

　　黎青瞳孔收缩，整个身体僵住。

　　他缓缓转头，恰巧与望泽的紫眸对视。

　　黎青震惊。

　　望泽不是捉妖师吗？

　　为什么会杀凡人？

　　他是什么东西都杀吗？那自己不是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