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太子的身体怎么样？”

肖帝坐在殿下，问跪在底下的御医。

“最近半年，殿下的头痛症状减轻许多，比前一年稳定了，”御医斟酌片刻，还是补了一句，“就是殿下似乎对腺体的异常有所察觉。”

肖帝听见这话，并不惊讶。之前肖战去问过安福这事，他都知道。

肖帝不由感慨一句：“昭昭长大了，有些事瞒不住很正常。”

在一旁的安福夫人却是忧虑：“原以为殿下成年后信香便会稳定，身体却不好，如今怎么突然稳定下来，该不会……”

肖帝笑了：“安福，你找来的人，自己不清楚吗？”

明知故问。

安福找来陪着昭昭治病的那个小子，平日里肃着一张脸，沉默寡言，对着昭昭倒是会献殷勤。

“陛下，是奴婢僭越了。”安福夫人福了福身，不敢再多绕弯子，别看肖懿天天除了朝堂就是修佛，底下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眼睛。

“奴婢已派人去调查过，那个六郎……”

“罢了，昭昭喜欢，由他去吧，别逼得太紧了。”

肖帝自认是个开明的父亲，不过是个逃难来的小子，会哄太子开心，让他不用病得难受，肖帝便能容忍很多事情。

更何况，那孩子现在是坤泽，虽然他自己并不清楚，但若真到了潮期，比起吃药，肖帝还是更倾向于私下替他找个身世清白的乾元伺候。太子的秘密能瞒多久便多久，大不了再对外娶个口风严的正君。

至于那个六郎，肖帝并不看好。只不过眼下昭昭身体不好，暂且要他跟着罢了。

肖帝挥了挥手，示意殿内人退下，拿着佛珠又走进去，继续念经礼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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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想家吗？”

一袭黑衣的年轻郎君站在窗外，嘴里叼了片竹叶子，望着宫城上方的天空发愣。

此时此刻，王一博的脸上好像有排解不去的落寞，肖战这才发觉，自己对他知之甚少。

“没有。”与其说想家，不如说只是在回忆过去的生活，谈不上什么想念。王一博收敛神色，看向正注视自己的太子殿下。

肖战与他隔着一堵窗，手按在窗栏上，指尖还有刚刚写字无意间沾上的墨。

王一博想了想，伸手捉过那染黑了的手指，拿出藏在胸口的帕子帮他擦拭，在肖战面前，他拿出了十成十的耐心，演出极尽温柔的姿态。

“脏。”

肖战有点难为情，却又乖乖任六郎牵着手。只要没有旁人看见便好。肖战盯着对面低头为自己擦墨汁的人，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似乎是感受到灼热的视线，王一博抬头，就对上了肖战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睛：

“六郎，谢谢你。”

窗栏很低，肖战只要微微倾身，便能从阴影里探出大半来，而后阳光洒落，照在他明艳的五官上，好像罩上一层朦胧透亮的薄纱，像梦里才会出现的人一样。

两个人的手隔着一道窗，紧紧握在一起。

夏日的风吹过，宫殿里种的绿竹叶子簌簌地响个不停……那风好像也吹进王一博心底了，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知道是真的演多了，还是——

他眼神一暗：“昭昭，过来。”

“怎么了？”话音未落，站在窗内的肖战已经被窗外的王一博猛地拉过，肖战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六郎会抱住自己。

但他并不反感，而是喜欢极了，于是偷偷踮脚靠得更近，紧紧回抱住了六郎。

所幸早就屏退了伺候的宫人，没有人看见两人站在窗边做什么，唯有那里原先就摆放着的那五个木偶小人，窥见六郎与太子殿下间的亲密。

王一博的手臂搂着肖战的腰，他那身黑衣像昏暗的影子，把明艳的红衣严严实实罩进去了，只有美人发间系着的红发带露出马脚来。

那抹红轻轻飘起，大概，也撩动了这夏的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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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盛夏时节，宫里又热闹起来。

快到太子殿下的生辰，陛下派了礼部的人来负责殿下的生辰宴，流水般的赏赐送了太子殿。肖帝一向宠爱太子，这是众人都知晓的事。

一大清早，就有尚衣坊的人来给殿下量身，要裁制新的夏衫。

“殿下想选什么样式颜色？”宫人呈上了托盘，里面放着新送来的各色锦缎布料。

肖战有些纠结，他平日里都是随意挑，反正穿什么都不差，底下人全是夸，但这会儿他挑挑拣拣，总觉得选什么都差点意思。

见太子抉择不定，尚衣坊的人很会看眼色，见殿下视线在几块颜色浅的料子上停留好一会儿，立马建议：“如今天气热了，还是穿些清爽颜色的好，这几块是刚进的料子，殿下您看，不光摸上去质感舒服，在太阳底下瞧，还微微透亮。”

果真是如此，肖战摸了摸宫人递过来的的布料，的确摸着舒服又好看。

最后选了盘里那几样颜色偏嫩的。

待尚衣坊的人离开，王一博进殿便瞧见在镜子前换衣服的肖战，一旁的侍女帮他挽着头发，另一侧的承礼还在给殿下整理腰上的玉佩香囊。

肖战刚放下宽大的衣袖，转头就看见了站在身后的六郎，一高兴险些就要过去抱，所幸想起边上还有宫人，才没有太出格。

直到整理完衣服，见宫人都退出殿外，肖战才放了那副人前装出来的正经样子，还未等六郎挪步子，他已经噔噔噔跑过来。

“没几步路，跑什么？”

王一博下意识抱住了殿下的腰，一低头便瞧见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眼尾翘起，像画上的小鹊儿。

“想看你再仔细几分。”肖战平日里只和肖帝这般撒娇，如今这软绵绵的腔调也用在了六郎身上，若是旁人听见，怕是心也化了几分。

“那殿下现在看清了吗？”王一博低头，凑了过去，几乎与肖战鼻尖相触，刻意暧昧。

肖战缩了下脑袋，调戏人到一半，又输了：“本宫，本宫要用饭了，不跟你说胡话。”

好好一句话，被他讲得结结巴巴。

王一博失笑。

等新衣做好送来那一天，肖战手里吃到一半的葡萄都搁下了，兴冲冲便要试。

王一博就靠在屏风边，等他在里面换，肖战也不许人入内，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非要藏着掖着。

肖战平常都穿那身绯红色，在王一博看来已经足够华贵，红很衬他。直到换好新衣的殿下跑出来，他才晓得自己还是想俗了。

“怎么样？本宫生辰宴便要穿这身。”

肖战伸展开手臂，那裁剪得宜的袖摆垂了下来，轻盈飘然。

颜色倒是不复杂，只是浅浅的藕荷粉，要要扎了纱质的腰带，布料上织绣了芙蓉花纹，里衣衣领不是交叠的，是裁好的圆领，外衫上渐变色的飘带，还坠了极小的珍珠，走起来晃，款式素净却好看。

「芙蓉坠粉，粲粲若霞」

王一博脑海里霎时间浮现了这几个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回答：“挺好的。”

生辰宴上穿这身？怕是宫城里的人都要被芙蓉花晃花了眼，王一博心想。

肖战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难得尝试，毕竟少有乾元喜欢这样娇俏的颜色。

“敷衍。”

他还以为六郎会夸上几句，却像根木头似的，全然不见平时哄自己的模样。

肖战理了理头发，有点闷闷的，转身要走，王一博见他不高兴，知道说错话，急急忙忙拉住人。

“昭昭，我意思是说好看，没有不好看。”王一博突然嘴笨，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肖战拿话刺他，“这么大个人，话都说不明白。”

牙尖嘴利的，王一博无奈。

说不明白索性先不说了，他直接伸手去抱，肖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拦腰抱上了肩。

“喂——”

绕过屏风，到了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太子殿下才被放下来，他的脚都没踩实，已经被动作强势的郎君按在了屏风上。

“好看，但是给别人看，不合适。”肖战听见王一博在自己耳边轻声补了一句。

“哪里不合适……”肖战忍不住嘟囔，瞪他一眼。

王一博笑了，俯过身便要亲，肖战却躲，直到被捏起下巴，那黏黏糊糊的吻才落下。

窸窸窣窣，藏在屏风后的绣着芙蓉花的新衣衫，还未见天日，就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