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的入口隐藏在一片荒芜的灌木丛中,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一股潮湿而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是从地底深处涌出的寒意,瞬间让人打了个寒颤。
通道狭窄而低矮,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墙壁上布满了青苔和水渍,偶尔还能看到细小的蚯蚓在缝隙中蠕动。
南歌和傅动带着禁军押解着贺东璟,穿过宫门,沿着幽深的宫道一路前行。他们并未直接前往刑部大牢,而是转进了宫城深处的一条隐蔽小道。这里鲜少有人经过,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夜枭叫声。
南歌看了一圈,之前他下去的地方应该是暗道,这里才是地道的正门,不过倒也隐蔽。
通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墙壁上偶尔有火把闪烁,投下摇曳的光影。南歌和傅动对视一眼,率先踏入通道,禁军们紧随其后,将贺东璟押在中间。
到了石门,傅动示意后面的士兵停下来,换顾时押住了贺东璟,贺东璟挣扎了几下,又老老实实地跟了进去。等禁军押着人走了一段路,南歌和傅动才走了进去。
“这里是地道的正门?”南歌低声问道,声音在通道里回荡,显得有些空旷。
傅动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四周:“其实这原本是用于存放重要文书和珍宝的地方。后来陛下下令改建,专门用来审讯一些不宜公开的要犯。”
“所以他真的是陛下叫你带来的?”南歌不紧不慢地开口,傅动闻言笑了笑,说:“当然不是。”
“那是谁给你的胆子?还皇后?我看楚阁老的脸都快憋绿了,看样子为了把这件事压下去费了很大功夫,现在好了,你一句话他又白忙活了。”
傅动勾唇一笑,用手肘顶了一下南歌说:“当然是皇后娘娘给的胆子,那群人刚才的表情你没看到吗?一副想焚了你的表情,你不把身份亮出来,那些闲言碎语对你也没好处。”
“就因为这个?”南歌挑眉看过去,依南歌对他的了解南歌,傅动再冲动也不会急得提这个,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傅动倒是不稀奇南歌能猜出来,接话道:“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我觉得这个人可以用,”傅动的声音在地道里回响:“而且很适合你用。”
“我?”南歌不解道:“温家现在就剩些余党,温家军该跑的跑该死的死,他又是什么人能适合我用?”
“你刚才看他是不是皮包骨肉的。”
听傅动怎么一说,南歌回想了起来:“确实,不过看起来好算好,你优待他了?”
“可别急着告状啊,”傅动笑道:“这一路上从烟水到京师,除了水,我就给他吃过一次干粮,还是在南直隶的时候,现在还没死,都算是奇迹的了。”
听完傅动的话南歌沉思了起来,从烟水到南直隶最少十天,南直隶到京师怎么说也要十五天,再加上路上要休息,睡觉,最短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也就是说三十天,这家伙只吃一顿饭就能撑十五天,就连北二军都不可能做到更别说是禁军。
“怎么样?我说可以用吧?”傅动拍了拍南歌的肩:“我知道你缺人,宫里没几个你真的能用的,而且这人很难得,死了多可惜。”
南歌斟酌半天,还是没应话,傅动又继续说:“其实我打算自己处理的,又或者带回宫处理,你不要,可就白费我这一路的心血了,皇后娘娘。”
南歌现在已经懒得理会傅动叫他什么了,重点是他真的缺人,手下的人其实都是奉萧北歌命令才去跟着他的,没几个是真心的。不过傅动是真是懂他,捕获人心这种事情他最擅长不过了。
“喂,皇……”傅动刚要开口,就被南歌打住了:“闭嘴,我用。”
石门被推开,发出一阵刺耳的嘎吱声,石室内昏暗无比,只在角落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光摇曳,将整个房间照得影影绰绰。贺东璟被押在石室中央,他低着头,身上满是尘土和血迹,看起来狼狈不堪。
南歌和傅动走进石室,傅动挥手示意禁军退到门外,只留下顾时在门口把守。石室的门缓缓合上,房间里只剩下南歌、傅动和贺东璟三人。
傅动默默地退到一旁,一副准备看戏的样子格外欠揍。
南歌走到贺东璟面前,半蹲了下来,贺东璟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全程没有睁开眼睛,南歌连叫几声都没见他应声,才从水缸里拿起一盆水直接灌了下去。
贺东璟又颤了几下,嘴里念叨着什么,南歌凑近听才听得清楚。
“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贺东璟说着,眼皮始终没张开过。
“我可以不杀你,不过你得拿出来我不杀你的理由。”
南歌的声音低沉,贺东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似乎被这声音惊得从某种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缓缓抬起头,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南歌见他这副模样,冷笑了一声,伸手抓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直视自己的眼睛:“我希望你和我说话的时候不要闭上眼睛。”
“我……为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温家的一个守门的,温家那些事都不是我指使的,我……”贺东璟对上南歌的眼睛,声音却还在颤抖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不会杀你,我想用你,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下令放你归乡。”南歌的声音听不出情感:“只要你不插手朝廷的事,我保证不再找你麻烦。”
傅动闻言瞪了一眼南歌,仿佛快要给他活剥了,南歌没有理会,继续问道:“你的选择是什么?回答我。”
贺东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南歌,不敢相信南歌真的会把他放了,他这才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道:“你是南歌?”
“能猜到说明你不傻,”南歌轻笑道:“做好决定了吗?”
“你真的打算放我走?你刚才说要用我,可我身上又有什么你能用的地方……”贺东璟恍惚片刻,自己在温家从来没有得到过重用,如今南歌说要用他,他都很难再相信了。
“我说话算话,当然,如果你打算留下来,俸禄我一分不少你。”南歌轻声笑道:“你能用的地方多得去了,如果你一开始就认为自己无能,那为何会成为温家军?”
贺东璟目光呆滞地看着南歌,似乎在思考着南歌说的话。他在温家只是一个看门小兵,温家的人甚至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有过成为大将军的梦,也有过被温家认可的幻想,可梦醒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还敢妄想着见温家主?”他的衣领被拎了起来整个人狠狠地砸在了墙上,他的视线模糊,看不清面前人的脸。
又或者说他早看清楚了,那个人是自己。
后来他不敢再抱有任何幻想,他成天吃喝玩乐,刚到手的俸禄被他全部赌光,他的人生一眼望去去看不到尽头,他想夺取功名这句话到现在听来还是那么地可笑。
可他就那么一条烂命啊,他家里人早就死光了,他什么都不是,他死了没人会在意,活着被人当狗使,他每次看见那些虚晃的影子都会笑着,好像那上面就是自己。
“我查过你身家,你出身平民,家中无权无势,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弟弟,也在温家军的战乱中不知所踪。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却能在温家军中混迹多年,甚至在温家覆灭后还能独自逃到如今……”南歌顿了顿,看向贺东璟继续道:“属实不易。”
贺东璟一愣,看向南歌,南歌那一脸同情的眼神把他感动到了,贺东璟看了片刻,忽然大哭了起来,他猛地给南歌磕了几个头,喊道:“我愿意!我愿意给你卖命!你用我吧!我认你当主子!”
门口听见声音的顾时一脸单纯地探头看进来,被徐刻拉了回去,傅动只觉得浑身发麻,默默抱了抱手肘,看着无辜的贺东璟中计。
南歌是真的擅长抓住人心,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萧北歌这没用了,但也可以理解,毕竟萧北歌见多了,南歌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
南歌看着贺东璟哭得稀里哗啦,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起来吧,别哭了。记住,我用你不是因为你可怜,而是因为你有用。”
贺东璟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南歌,点了点头。
轻轻一笑道:“你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我会给你机会证明自己。但记住,我不会容忍背叛,一旦发现你有任何异心,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贺东璟连忙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明白,我明白!我一定不会背叛你!”
傅动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一脸同情地看着贺东璟,低声对南歌说道:“看来你又多了一个忠心耿耿的狗腿子。”
南歌白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他知道傅动说的没错,贺东璟这种人,只要给他足够的机会和利益,就会变得无比忠诚。而他,正是擅长利用这一点的人。
“好了,别哭了。”南歌站起身,拍了拍贺东璟的肩膀,扭头对门外的徐刻喊道:“小牛!带他先去休息!”
徐刻进来将流着一脸感激的泪水的贺东璟带走后,南歌忽然扭头看向了顾时:“几个月没见胖了啊,看来行远把你养得很好。”
顾时站在两人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见傅动挡在了他前面。
“你说什么呢?”傅动立马制止了南歌的话:“别带坏我的人。”
“你的人?我记得陛下一开始是派给我的……”
“用你管?他现在跟我理所当然是我的。”傅动挡在顾时身前,南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又笑了出来:“我就一件事,给不给问?”
傅动挑眉,看着南歌说:“在这里问。”
南歌看向了顾时,笑了笑说:“我那把折扇呢?”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