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觉得自己不对，黑暗里他心跳如擂鼓，就像有一只软乎乎的小奶猫跳上胸口，对自己伸出粉色的肉垫。也许是这时候酒精已经让大脑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一时之间他对王一博说出的话露出一个有点疑惑的表情。

王一博看到他完全失去攻击力的神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看，是真的怕黑怕鬼，没骗你。"他说着，伸手去够茶几上的遥控器，电影画面被肖战暂停了，恰好停在一个略有些狰狞的人脸上，肖战看到王一博皱着眉别开了一下视线，手却放在播放键上问∶"还看吗?"

肖战把遥控器从他手里抽出来丢回原位，又慢吞吞地爬起来开了灯，声音里带上了喑哑∶"不看了。"他转过脸来，王一博才看见在酒店暖色的灯光下，这人的脸已经红了个透，像一颗熟了的桃子。

肖战把电视调回了正常的体育频道，才走回沙发前，把剩下的酒都倒在了两人的杯子里。

直至把瓶中的最后一滴酒也在自己的杯子里甩干净了，肖战才揉了揉自己已经被染得粉红的耳廓，屈腿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来。

电视里在播一场欧冠回放，解说是越南语，肖战迷糊之间就觉得这个场景仿佛回到了他刚落地胡志明的那个晚上，那时候在房间里打着转找打火机的自己，并不知道对面房间就住着王一博，想到这里，他忽然就很想知道，那天的电视开了小半夜，有没有吵到王一博。

也许是脑子不清醒了，此时电视里播放的球赛肖战没有一幕看进去了，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简直像个努力要听懂一节奥数课的中学生。

王一博还坐在沙发左边的位置里，此时正在伸手去够酒杯，肖战听到他说∶"这场我看过，切尔西赢了。"

正在努力解题的中学生，就这么被旁边的学神告知了答案。虽然肖战不爱看足球，但是平生最讨厌被剧透，此时脸色酡红，呆呆的似乎慢了半拍，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干嘛告诉我?"

王一博不回答，抬手按下了静音，说∶"所以别看了，来聊天吧。"

肖战反应过来，半天才说了个"哦"字，抬眼见王一博盯着他，鬼使神差地问道∶"你觉得凌晴和莉莉谁好看?"

王一博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肖战红透了的脸上，直至这个问题的尾音完全消失在空气里，房间安静得像

来没有人说过话，他才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说∶"肖战，你气死我算了。"肖战还没来得及对这句话作出任何反应，王一博已经站起身来，俯视着他问∶"醉了?"

他这个问题很奇怪，因为喝醉了的人不知道自己醉了，但是没醉的人也知道自己是清醒的，无论怎么回答，对方都会说一句"喝醉的人永远说自己没醉"，而且肖战也不知道自己醉了还是没醉，于是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在王一博的注视下又点了点头。

王一博被他看得没脾气了，伸手把他拉起来∶"自己还能走吗?"肖战其实是在地上坐了会儿，腿麻了，所以站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喝到连路都走不动的错觉，于是王一博干脆把他扶到床上，把他整个人都塞进被子里，又把灯关了，只留下了阅读灯，才算罢休。

阅读灯不够明亮，照得王一博整个人笼在一股虚幻里，肖战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结果王一博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肖战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是微信电话的声音。肖战从怔忪中回过神来，指了下桌子说∶"电话…

王一博拿他没办法，只好走过去给他拿手机。

肖战见他站那儿不动了，声音软软地问∶"谁啊.…"

空气安静了一秒，王一博才转过身来说∶"林菁。"在昏暗里，他把肖战的手机握在手中，却不拿过来给他，王一博跟肖战虚浮的视线对上，在那一刹那绽开了一个罕见的有些犹疑的表情∶"女朋友?"

微信电话的声音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像是某种难受的强迫症发作了一样，肖战被这声音弄得有点烦躁起来∶"给我，我接一下。'

几乎是在他尾音还没有下落的时候，王一博压着他的最后一个字飞快地说∶"非要接吗?"

"必须要接的。"肖战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走过来拿，就在那一刹那，电话挂断了，恼人的声音就在那一刹那清零。

王一博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说∶"挂了。"

这时肖战已经有些踉跄地走到他身边，伸手从他手里抽手机，王一博却不放手，盯着他的脸，问∶"你想接吗?"

肖战愣了一下，在手机屏幕在王一博的手中暗下去的那一瞬又用了一下力，王一博这回没使劲，任由对方从他手里抽走了手机。

肖战低下头去手忙脚乱地划开手机，想要回拨过去一个电话，嘴里喃喃道∶"必须要接的呀。"

王一博盯着他的眼睛，手机重新亮起来的白光映在那双眼睛里，却看不出漆黑的眼眸之下是什么情绪。半晌，王一博后退了半步，拎起椅子上的外套，留下句"早点睡"，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这一夜肖战忘了拉窗帘，是被早上刺眼的晨光照醒的。他用力皱了一下眉，才发现自己横躺在床上，连被子也没有盖，手机被扔在枕头上，他撑着手肘抬了一下头，才发现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也许是昨晚红

得急，他怎么回想都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喝着酒在看足球比赛，屏幕上有两个颜色的小人从这儿跑到那儿，又从那儿跑到这儿。

王一博喝了多少?他醉了吗?肖战一边想一边爬起来换了衣服，又到洗手间捧了一掬冷水泼醒自己，心中暗骂自己年纪大了酒量更差了，半瓶红酒都能断片。

他洗好脸后经过沙发的时候，猛然回想起自己一头栽在王一博怀里的样子，不自觉耳尖都红了起来。肖战逃跑似的蹿回床边，开始检阅自己喝醉以后有没有乱发什么消息，结果微信一打开，就看见自己跟菁的通话记录，第一通是未接，第二通只有二十九秒。

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喝醉了还跟前女友打了电话更糟糕的了，肖战懊恼地把头埋进被子里，闷闷地回想昨天自己说了什么，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时间指向九点的时候，肖战终于从被子里抬起头来，整理了一下仪表，捏着房卡走出门去。

"王一博，起来了吗?"肖战敲了下对面的门，一边想着等会儿去吃什么早饭，昨天听说酒店的自助餐厅有很好吃的越南河粉，想着等会儿跟王一博一起去吃。

门敲了有半分钟也没人回应，肖战心想，难道王一博也断片了?他拿出手机来给王一博打了一记微信电话，耳朵凑近门去听，却没听到任何响声。

肖战在门口站了不知道多久，直至隔壁两个房间的旅客都拎着箱子出来退房，几个人欢声笑语地提醒着对方不要落东西，他忽然心下一凉，仿佛回到了刚到美奈的第一个晚上。

想要再次扣门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一种从淡淡升起到愈发强烈的恐慌在胸口弥漫开来，他忽然有种感觉-一王一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