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精神病院里，林知慕还是噩梦不断。

梦里只有一间房，一张床，然后就是一个月前沈撷压在自己身上和完事后，自己吐得死去活来的场景，翻来覆去的。

这半个月，他不停地说服自己，然而生理和心理就是跨不过那道坎。

他在梦里窒息地醒来，空气里一股消毒水味，医院一整个白色，和殡仪馆的黑汇成丧葬的气氛，唯一不一样的就是，白色到底没那么沉重。

医护训斥着胡闹的病人，转身看到林知慕从病房里出来。神速变脸，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林知慕空洞着眼神，半天看着对面的墙，然后才朝着医护回一个笑，接着走过长长的走廊。

年轻的医护看着他那张脸犯花痴。

林知慕好看，明明长相凌厉，却眉眼全是病态和忧郁。

护士捂着脸，“这么帅！王姐，你说我要不要现在找他要签名呀？等他成大明星我就没机会了。”

王姐：“他这……是演的吗？你不知道，他连着几天一句话都不说，看着不像是演的，就……真跟神经病一样，你……”

“什么呀王姐，人家这叫体验生活，那是为了那啥，入戏。”小护士越说越兴奋，“你没看微博呀王姐，梁秋闻要拍新电影，那可是梁秋闻……”

王姐：“知道，梁秋闻拍过那什么，《闻香》，那片尾曲我还会哼两句呢……”

梁秋闻确实厉害，林知慕也知道，不然不会放弃一个男主来演梁秋闻《有望》的男配——徐知味。

林知慕坐在精神病院的小花园里，盯着太阳一看就是一上午。

大多数时候都没再思考该怎么演一个成了精神病的艺术家。

沈撷那张脸就像噩梦一样缠绕着他。

梦里，清醒着，他都摆脱不了，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在放空自己，好像这样才能做一点自己的事。

直到下午日暮快西垂的时候，梁秋闻的助理才过来，他向一个医护打听了半天找到林知慕。

远远叫一声，好半天林知慕才转头。

这状态真的很像一个精神病，助理拿支烟抽起来，顺便回想起了当初。

当初，梁秋闻一接到本子，就先选了秦洁演徐知味。

秦洁十四岁出道，在《闻香》里演一个有灵气的小男孩。

那种因为母亲是妓女身份和豪门贵子的矛盾被秦洁演得很好，所以像徐知味这种精神病但天才应该演得也不差。

然而梁秋闻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秦洁不合适。

因为徐知味虽然天才，但性格温和，所以要一眼看上去漂亮、天才且温柔，这些在徐知味成了精神病人也是要刻在灵魂上的。

秦洁剧本应该吃得很透，所以他刻意演出了那种温柔感，但刻意就必然损失灵性。

而现在，林知慕刚刚那种状态忧郁、压抑，但是依旧能让人一眼看到曾经的不凡。

助理深深吸了一口气，这还试什么镜，摆明了徐知味就该林知慕演。

一支香烟被助理抽了大半，林知慕好像终于感觉到旁边有人，转过头来。

助理笑了一下，“梁导让我接你试个戏。”

林知慕这才起身，他走得不像上次见得那样快，说不上来少了些什么，大抵还在角色里。

十几分钟的路程，林知慕仰在座椅上，眼睛一闭，又是沈撷趴在自己身上的场景。

好在没一会，助理开始和他搭话，让他别紧张，又说了一些摄影棚里的事。

林知慕有一声没一声地听着，竟然睡着了。

后半程又是噩梦，车一停，他才醒来，发现身上披着毯子，后背和额头出了一点稀薄的汗，林知慕看了眼手机。

他又发了会呆，起身往摄影棚走。

摄影棚里，李实也在场。

李实是影轶传媒的掌权人。虽然影轶传媒被沈撷收购，但是李实依旧掌管着影轶各方面的事务。

他看过《有望》的剧本，是个很不错的电影。

他出生在电影世家，耳闻目染，进入这行后投过的影视都不错。他人也上心，影视筹备阶段，他都会到场，这也是林知慕签约影轶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沈撷也很满意，他太忙了，总要找负责的人看顾林知慕。

事实上沈撷确实看人很准。

李实还在监视器前，上一个人刚刚试完戏，他一抬头，老远就看见林知慕进来，然后就是一怔。

梁秋闻还在训斥，“你演的是个神经病没错，但徐知味是画家，你演出一副泼妇姿态给谁看！会不会演戏？不会……”

梁秋闻话还没说完，顺着李实怔愣的视线看过去。

林知慕往中间走，那种和徐知味模糊的相似越来越实质化。

“行，开始吧。”梁秋闻只是这么说。

这一段不是徐知味年少成名的时期，也不是徐知味已经疯魔的时候，而是中间的一段。

林知慕没急着开始，他拿起画笔在自己身上抹了大把的颜料，然后往椅子上一坐。

看一眼梁秋闻，什么暗示也没有，只是将视线移到一边，似乎在看眼前的画，又好像只是盯着面前的墙。

他呼吸平稳着，胳膊松松地垂下，手里虚虚握着刷子，任由刷子上的颜料干结，好像不经意间又移动了一下视线，目光终于毫无疑问地落在画上，又是几秒，呼吸开始剧烈、哽咽，窒息感从胸腔爆发，身体开始起伏，双手开始发颤。

刷子在手里抖了一下。

木制的触感沿着手心的皮肤传达到大脑里，就好像高压电线的火花终于燃起燎原的大火。

徐知味终于崩溃，哽咽加剧，他拖着沉重的脚走到画前。

他的泪水终于绝了堤，好像要将徐知味，连带他本身的绝望都发泄。

手里的刷子胡乱的涂抹着，接着他蹭一下泪水，眼睛愈发的红。

好像这也不能够，他靠得离画越来越近，衣服直接蹭在画上也不在意，刷子被扔掉，他就用手。

用力、发狠，直到最后颤抖抚摸……

“行，来个人带他……”梁秋闻又一次止住话头。

因为林知慕没动，他整个人垂到地上，一手扶着画，一手撑着地干呕。

好几分钟，干呕得停不下来。

李实最先反应过来，过去拉住林知慕，谁知道林知慕狠狠将人推开，直叫人滚。

梁秋闻也意识到林知慕不是在演，立刻起来看人。

李实当时就慌了，给白秘书打去电话然后清了场。

一个半小时后，沈撷亲自到场，看着林知慕孤单单地坐在那儿。

谁也没管，伸手就要把人往起拽。

沈撷：“起来，去酒店吃点东西，别这么坐着，伤胃。”

林知慕没动，沈撷怒气飙升，他拉起人就吻，沿着林知慕的唇一直深入的里面。

林知慕反抗，他就将人压在椅子上。

潮湿的呼吸过渡着蛮横强硬，将林知慕的齿、舌都恨不得卷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手扣着林知慕的脖颈，一手往下，先是扯开了林知慕的衣服，接着紧扣住林知慕的腰。

他为自己第一次的疯狂内疚忏悔，所以除了让李实看顾林知慕之外再没有动作，可是这人偏偏要踩着自己的真心折腾自己就是不能够！

听着林知慕呻吟的呼吸，他终究舍不得，放过了唇，转而撕咬上林知慕的脖颈和肩头。

沈撷眉眼满是戾气地盯着林知慕。

林知慕一动不动，任凭他动作，直到最后被折腾的实在累了，才踹开干呕起来。

好久，沈撷脱了自己的西装将人裹在里面抱出去。

门口，李实还守着，他没敢往沈撷怀里瞧，但看样子，林知慕睡着了。

李实尴尬一搓手，“沈总，您放心。梁导相当满意，后面还有三个试戏的，梁导看都没看就直接定下了林知慕。”

沈撷淡淡嗯一声，又轻笑一声，看看怀里的林知慕，“他本来就可以。”

李实心里吃惊。

遥记三个月前，沈撷坐在影轶的会议室里看着影轶惨淡的经济报表，将一众公司高层批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最后还对想靠美色上位当沈太太的助理小姐进行了人身攻击。

那话别说人一个小姑娘，就是自己一个男人听了都想自裁而死。

他听白秘书说过，沈总秉持着在公司就要时刻树立霸总人设路线，对所有下属奉行打压式教育、女人当男人用的总方针。

看着女助理穿着包臀裙扭着细腰倒水，还时不时地抛媚眼，李实当时就觉得自己脖子凉了。

果不其然，沈撷英利的眉毛蹙一下，脚下一点，扯开距离，“我是来赚钱，不是来找床伴的。而且，你的硬件有点差。”

他当时冷汗直渗，众人尴尬不语，白秘书默默为对方点起一支蜡烛，而美人助理捂着脸梨花带雨地跑出影轶再不知所踪。

李实那天就见识了沈撷的冷酷无情，他又看了眼沈撷，突然扫到对方衣摆上的脚印，惊讶一抬视线，又看到沈撷脖颈上几道抓痕，“沈总，您脖子……”

沈撷单挑一下眉，又瞧怀里的林知慕，眼里勾起一点笑，“没事，猫抓的”

“其他人呢？”沈撷没再给李实八卦的机会。

李实扫了一眼林知慕，会意地点一下头，放轻声，“其他人都先回酒店了，您是带……回酒店还是？”

他摸不准林知慕在沈撷心里是什么定位。

这些年打理影轶，公司老板养明星演员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沈撷地位太高，又算是他上司，更是提醒让他看顾，他心里打鼓也正常。

沈撷也明白李实的意思，“回酒店。还有，让岑小湉过来一趟，让她熟悉一下林知慕，这一年先让岑小湉带着。”

岑小湉是业内有名的经纪人，不只因为她看人毒辣手段过硬，带出的明星演员就没有不火的，更重要的是这位经纪人私人作风也相当开放，最喜欢年轻鲜嫩的面孔。

万一岑小湉不怕死地看上林知慕，沈撷会不会活扒了他？

李实头大，奈何不敢表露，直到沈撷将林知慕抱上车，他赶紧给岑小湉打去电话。

车上，沈撷看着熟睡的林知慕。

人似乎在睡梦中并不安慰，一颗泪从眼睛逼出来挂在睫毛上，眉头一锁一锁的。

林知慕动了一下，西装从肩上滑落，衣服皱起露出腰腹，像一只猫咪，一翻身就袒露出肚皮，但又偏偏不许人摸。

沈撷盯着吞咽喉咙，凑近手欠的揉一把，将人再次盖好。

转眼到夜里，林知慕终于醒来，他出了大把的汗，行尸走肉般地去卫生间想要干呕，却在经过客厅时停住脚。

沈撷还在，站在窗前打着电话，听见动静回头，然后就挂了电话。

林知慕厌恶地一撇头。

他怎么不清楚沈撷来做什么，无非就是寂寞难耐来睡他。

他走过去，抄起红酒，然而还不等递到嘴边就被沈撷打碎到地上。

谁知道，林知慕却没像第一次那样吵闹，大概是喝得有点热，一扯衣领，锁骨处明晃晃的吻痕瞬间就牵引了沈撷的呼吸。

然而他向来自持耐力，目光在林知慕的脖颈留恋一圈又对上林知慕的眼。

林知慕的眼神太冷，手指轻颤一下，又蜷起，沈撷觉得林知慕就是在诱惑他，勾的他情欲不能自已。

这些年不是没人往他身上凑，可他就是不想自我放任，这种对自己失去掌控的感觉让他厌恶。但他不讨厌林知慕这样对他，甚至希望这样的感觉更强烈一点。

他突然舒服地抿一下唇，交叠着腿，柔软的布料被勾勒出线条。

沈撷看着林知慕想，现在的林知慕只是用眼神，他希望再养熟一下，这只猫能用脑袋蹭一下自己卖乖。

想到这儿，他故意挑的林知慕炸毛，“我以为你今天也会要我弄死你，说什么早晚化成厉鬼，怎么索我的命？我的命都给你了，但是你说我怎么舍得让你死？你这么漂亮，娇气，你说是不是？”

林知慕哪里知道沈撷的心思，只是幽着眼睛看他，酒劲让他浑身瘫软，他说着恶俗的话，却嘲讽又诱惑，“对呀？那你弄死我，一了百了，凭什么我要被你摩搓死？嗯？沈总。”

沈撷眼神能吃人，“别这么叫我。”

……“变态！”

林知慕反应上来，耳朵也红起来。

猫咪炸毛的效果不错，沈撷打算收网。

他突然扛起林知慕，力气太大，林知慕的胃磕在对方的肩膀上疼得闷哼出声，反胃的感觉又涌上来。

林知慕挣扎起来，一个肘击磕在沈撷的心口上，趁着沈撷不备抄起床头的台灯往沈撷头上砸。

但他哪里是沈撷的对手，这一砸被躲过，他被沈撷扣着脖颈。

沈撷越来越用力，林知慕的呼吸都在他手里变得薄弱。

他本以为林知慕今天够乖，谁知道还是被猫反咬一口。

他可以耐着性子游刃有余地逗猫，但不允许猫亮出爪子，他突然想起他堂姐的那只猫，就是因为挠了自己一爪，被表姐拔了指甲。

这些年他披着儒商的外衣，和周围人插科打诨，怎么忘了他也曾暴力叱咤。

他已经二十六了，这个年纪要么自此家庭美满，要么以后浪荡花丛，而他好不容易一眼钟情一个人，怎么这个人就非要和他对着干呢？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这人又不是真的猫。

他这么想着，直到林知慕咳嗽得停不下来，他才惊觉地松开手。

想要抚慰，却被“啪”地扇了一巴掌。

看着人走出去，接着卫生传出干呕声，他又懊悔起来，终究不舍得地跟过去，将最后睡倒在地的林知慕抱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