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是谢棠吗？”

谢棠要被祝寒轻堵出应激反应了，

听到是女声稍微放松了点，点了点头，“你是？”

钟缨君大波浪大红唇，笑起来张扬又温柔。“我是，寒青的姐姐。方便一块坐会吗？我有事找你。”

谢棠犹豫了一下，笑了。

“他不是姓祝么。”

“马上就改姓钟了。”钟缨君神色平静。

谢棠想了想，“我刚好也有点事要找你。”

这家新开的茶馆是露营风格，两个人相对而坐，他们身处一个小敞篷设计的隔间里。这个隔间就像是一个迷你版的露营地，四周用帆布或遮阳篷搭建起来，既能遮风挡雨，又能保证一定的私密性。

一双手把什么东西推到了谢棠眼前，“这张卡你拿着吧，算损失费，还有，我弟弟不懂事，不知道怎么就从你下手了，这本来是没必要的，我替他道歉。”

谢棠“啊”了一声，推了回去，“这就不用了，你们是对的，大家都是受害者，没有你施舍我的道理。我知道你很忙，时间宝贵，我们说点更重要的事情吧。”

“嗯？”

“祝寒青是你母亲唯一的儿子吧。”

“是啊。”

“那你们肯定接受不了他是同性恋吧，姐，我需要你帮我。”

谢棠忽略了钟缨君犹如晴天霹雳的表情，继续说，“我不想和他纠缠。过两天我就要搬走了，但是如果没有你帮忙，他一定有办法知道我去了哪。”

“……等等，我弟弟是同性恋？你怎么能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没猜错的话这卡是他让你给我的吧，如果你怀疑真假我也确实无话可说。14号他跑出来见了我的事你知道吗？”

祝寒青似乎永远都处于一种忙碌的状态之中，仿佛有无数的事情等待着他去处理。行色匆匆地奔波于各个地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赶，没有停歇的机会。

几乎失去了对时间的自由掌控权，谢棠只能赌，一定有人在约束着他。

……钟缨君想，确实是祝寒青拜托自己来的，还不让自己暴露来着，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猜到了。她捋了捋时间线，祝寒青确实反常。妈要是知道他儿子和男人在一起了，估计又要抑郁了，更别说外公了，一向注重名誉，不得打死他。

“可是，你不是学生吗？你要去哪呢？不回来了？”

“无所谓转学休学的，以后再说吧，我母亲不想在这待着了。”

我只知道我要走，带她离开这个伤心地。

这个没有一个亲朋好友伸出援手，都在看他们热闹的地方。

新店客人也少，他们不说话周边就是一片寂静。钟缨君又递了另一张，“这是我的卡，你拿着吧，”

“不要拒绝了，这是我借给你的，还有，这是我的号码，不接受难道你要出去带你家人流浪街头吗？”

“谢谢你，不用了，房子找到买家了。”谢棠起身，拿走了她的电话，“麻烦您千万要看好他，保护好我的消息，我还要去给我妈带午饭，先走了。”

“谢谢。”

谢依惠不知道是真好了还是装的，收拾东西特别起劲，看到谢棠回来还能像从前一样对他笑笑。

“妈，快吃饭，好好休息吧。”谢棠说，“都交给我就行。”

这段时间谢棠一直对所有手机信息置之不理，直到车票和日子都订好了他才点开那些红点。

内容不想多看，他只是说，祁观，考个好大学。

他说，蒋雅，不管做什么一路顺利。

他给周爷爷发语音说，周逸辰，好好长大。

然后看到了祝寒青数不清的话里的最后一句，

我被家里人关起来了，求你了谢棠，你别走

谢棠注销了账号。

结束了吗？

祝寒青不可能允许它这样就结束的，他妈和钟缨君都不想这件事被钟宥衿知道。祝寒青只能装乖卖笑，在白嘉荇他们那里发疯。

一旦有人身自由的机会，他就跑到临客，站在那个早就换了住户的地方发呆，他找祁观，找周逸辰，找蒋雅。

找谢棠留下的痕迹。

什么考试加油，什么一路顺风，什么好好长大，那他呢，就没有话要跟他说的吗，就没有一点留给他的念想吗，太狠心了。

罗屿说，祝寒青，你以前有没有想过会和想见的人一别数年呢。

祝寒青恍惚了好久。

看他急的团团转，上天都忍不住偏了一次心。

终于在一年后，机会不负有心人，谢棠又被迫见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高考好像总离不开雨天的。

谢棠第一天稀里糊涂考完，正想打车回宾馆。忽感明明雨势不减，打在他脸上的却没了。

他意识到有人在为他撑伞，却懒得抬头看一眼，他们没有人说话，就那么安静。

“好想你。”

直白熟悉的声音。

一直都相安无事，也许谢棠和钟缨君都忽略了他的执着。

都说时间会磨平一切，但他自己不也没忘吗？

谢棠看向了他，钟寒青眼睛有一层雾，脸上滑落的不知道是泪还是雨滴，谢棠说，“你头发长了，”

然后笑了，钻进他的怀抱。

“我以为你会忘了我呢。”

钟寒青低头只能看到他蹭了蹭自己的胸口，心都漏跳了几拍，

一时欣喜若狂，彻底失去理智。

原来谢棠没有不要他，他甚至有点想哭，他那么辛苦的努力，让自己有能力做想做的事，不过是为了这个。

两人决定走回去，于是撑着伞走在雨中，钟寒青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你去哪里了？”

谢棠随口乱说了个地名。

又过了一会，钟寒青说，“我以后能去找你吗？”

已经到楼下了，谢棠看了一眼钟寒青湿了半个的肩膀，“好啊，那明天你送我回去吧。”

“真的？你原谅我了吗？”

谢棠要了他的信息，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在手机上订了两张票。

“真的。”

钟寒青去前台订了一间房，“好……那，那我不打扰你，你看会书吧，晚饭想吃什么？”

谢棠应了好，“不想出去了，等会再看吧。”

“我做。”

谢棠迷茫的看了他一眼，“在这？”

“一会给你送来。”

……

没想到钟寒青真的就买了各种一次性用具和食材，在这种环境下给他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

他准备了很久的。

味道还行，但是谢棠吃不了这么多，钟寒青还在不停的给他夹菜。

“考试吃点好的。”

谢棠嗯了一声，眉眼带笑。实在塞不动了，他去给自己接了杯水，有点烫，他又放桌子上晾。

钟寒青连忙凑过来拿起，“叫我，以后不用自己拿。”

谢棠皮笑肉不笑，“有一件事，钟寒青。”

“嗯？”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对我的这种感情因为愧疚变质了，别被困住了，我想明白了，你没什么错……”

“不是，我是非常喜欢你。”

他该生气，为什么这么肯定他的喜欢是愧疚，连他姐也这么说，但是他哪里敢。

谢棠和他对视半晌，笑的很腼腆，

突然想起来以前的家，那面墙，从前总是各种动漫角色，动物的画像，后来贴上去了好几张钟寒青的脸，和现在重合。

“……那就好，我也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中午，钟寒青好像很喜欢安静的守着他吃每一顿饭。

谢棠说自己把手机带给了以前常去的一家奶茶店，交代钟寒青准备一下，下午拿着他带来的两件衣服和生活用品来后门等他一起走。

钟寒青答应了，他一刻也没耽误，即使是后门也有好多人在等着接人。几乎人手一束花，他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花店，包了一大束茉莉花又回去等。

等啊等，等啊等。

天空渐渐阴沉下来，细雨如丝般飘落，打湿了大地。雨丝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笼罩着整个世界。街道上行人匆匆而过，有的撑起雨伞，有的则匆忙找地方避雨。

然而，有一个人却傻傻的一直站在雨中，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裳，但他浑然不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雨越下越大，可他要等的人依然没有出现。

他心中很失落，原本满心欢喜地期待与对方相见，如今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但他仍然选择相信，坚信那个约定一定会实现。

他赌气似的任凭雨水打湿自己。

如果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有一个愿意停下来，就会发现这个捧着花的人站到人全走光了也没打算离开。

钟寒青的脑海中闪过这两天的一幕幕，自嘲的笑了笑，真的是好漂亮，又好会骗人的一双眼睛。

后来他常常分不清这两天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梦境，只是傻傻的问自己一个永远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会不会这只是我的一场梦？

谢棠从正门的门卫处拿了手机，突然感觉被拍了一下肩膀，回头认出祁观的时候还惊魂未定。

祁观怒斥他不知去向的不辞而别，谢棠好声好气的道歉，他有不能说的理由。

“我急着走。”

没有留个联系方式，留个地址的客套话，谢棠只能这么说。

“我知道。”

不是我知道了，是我知道。

默默承受了一年被四个人拷问谢棠有没有联系他的祁观什么都知道。

除了祝寒青，蒋雅和周逸辰，

还有一个是最近回了家才缠上他的，向峥朔。

祁观把自己的黑色鸭舌帽扣在他头上，“路上小心啊，我真的希望你有新的开始。”

“方方面面的。”他说。

谢棠在去往真正目的地的私家车上，打通了钟缨君的电话，可惜了，本来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周逸辰的。

迟早要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也没什么意义了。

雨停了，一切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