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肖战失魂落魄地从洗手间里面走了出来，顾魏便着急的迎面走来，还没有等肖战开口说话，顾魏便立马愠怒的低声骂道，“我刚刚转头说了几句话就不见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有什么人吗，就瞎跑，别忘记你现在还上不了台面不入流的身份。”

肖战垂着头嘴巴有气无力的应答着：“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乱跑的，我只是一直呆在那里有点呼吸不上来，出来透透气，下次不会这样了。”

顾魏看着肖战诚心认错的份上，怒火也便降下了一点，才注意到肖战精神低迷，脸上的底妆早就已经花了，身上的西服不知道为何皱皱巴巴的，他疑惑的问道：“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

肖战脑子里面飞快地运转着，最后还是决定把厕所里面的事情如实告诉了面前在这个圈子里面他只能相信的男人：“刚刚在厕所里面遇到一个人男的他说他叫王一博。”

顾魏似乎有一点头疼，面前一丝不苟的男人终于流露出了负面的情绪，不经让肖战有一些惊讶，只见顾魏摘下了面前的眼镜，拇指和食指揉了揉鼻梁，稍稍抹平了镜托在鼻梁上留下的痕迹，低声吐槽着，“该死都忘记他了。”

吐槽完，顾魏立马将眼镜重新戴在了鼻梁上，收起了他的那些负面情绪，又回到一副被设定好程序的无情的工作机器人状态，他用头向肖战示意了一下，便说道：“先走吧，快中午了，先找一个地方吃饭，至少不是在这里。”

肖战理解的点了点头，他知道今天他来到这里也并不是纯粹给顾磊一个下马威。

今天已经发现了，顾林峰时日不多，他已经一天都等不起了，虽说他是顾家集团最大的股东，但若他倒下，遗产被瓜分，顾氏集团便会很轻松的立马易主，他亲手打下的江山，然后拱手让给那个害死他优秀儿子的杀人凶手，他怎么能够坐得住，他得要立马去寻找可以继承他的衣钵也可以信任的人去和顾磊对打。

肖战跟随在顾魏身后，又越过了走进来的那个大厅，葬礼好像差不多进入了尾声，围在亡者身边的人逐渐的散了开来，肖战这才看清了放在中间的遗照。

遗照上面的顾奎笑的这么灿烂，他笑的这么天真，活脱脱像及其万千宠爱于一身在众人爱中成长的小少爷，可是他现在躺在小小的坟墓里躺在了无尽的黑暗里，大厅里面有很多的人，那些人抱着不同的心态来到这里，但是脸上都挂着虚假的眼泪，并没有人真正的关心死去的那个男人。

他明明有着光明璀璨的未来，却被上流社会这群利益熏心的饕餮们给蚕食的只剩下了一具残骸。

肖战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堪忧，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自己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他似乎把所有的事情都看的太过于简单了，现在想想当时自己答应的速度就像是在和父母赌气的小孩子，完全没有思考任何其他的因素。

他只不过是单纯想着他那被别人随意抛下天台的三万块钱，任霍朝每一句像刀子一样扎过来的羞辱，还有没有钱的支持看不见漆黑的前方的道路。

他只是单纯想着只要有钱，可以改变一切。

可是当他看到洗手间那个男人时，他坚定的选择开始动摇了，那个男人逼近的气息，就像是看见猎物绝不松口的猎豹一样，像要把自己的肉一块一块啃噬下来，把他的骨头一根一根咬碎，让肖战整个人都打起了寒颤，他这才猛的想到一件事情。

一些金钱是需要付出生命才可以拥有的。

肖战坐上了车，车子启动了起来，缓缓的移动到出口，他才惊奇的发现原来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山中别墅，大门口的保安看见了驶出来的车子，才按下了手中的的遥控器，打开了铁大门。

组成铁大门的栏杆顶上尖锐箭头，像是要刺入进天空的身心，让原本就昏沉沉的天空更加的疼痛，留下眼泪。

车子逐渐离开了这偌大的欧式别墅，驶在半山腰下时，肖战还是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树影叠叠，那别墅就这样藏在了树林之中，围绕在别墅周围高耸入云的围栏把别墅打造成了一个黄金鸟笼，将所有的纷至沓来的宾客给困在了这黄金鸟笼之中。

车子缓缓的在一家日料的门口停了下来，门口站着很多男女服务员，领头的似乎是经理，看着车停下，立马低头哈腰的过来打开了肖战坐着的这侧的门。

他的脸上尽是肖战在底层生活里普通人民看到熟悉的谄笑，经理刚刚打开车门，还没有等肖战完全下车，便立马说，“您好您好，是顾家的公子吧，欢迎来到我们日料店，让我们小店蓬荜生辉啊。”

肖战还没有完全的适应应对这种状况，他愣了愣，还是等着顾魏从副驾驶下车了，来处理这些事情。

顾魏表情淡淡的，对比经理的神情，都可以称得上冷漠，他随意的撇了经理一眼，不耐烦的说道，“别浪费我们的时间了，赶紧带我们进去。”

经理听完这句话，腰弯的更低了，嘴巴里连忙不停的说着，“是是是，您要的包厢已经给您订好了，请跟着我来。”

随即顾魏便迈开了腿跟在了经理的身后，肖战连连跟上去，七弯八拐的走去包厢的路上，肖战看在身后跟着的几十个服务员怎么样都觉得不适应，就像无数的眼睛在盯着他，告诉他，提醒他，你并不适合这种生活。

好不容易到了包厢里，他又看见快要走进来的服务员，才小声的问着顾魏，“能不能把那些服务员撤了啊，等会我们不是还要说其他事情吗。”

顾魏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同肖战的观点，手朝那些服务员挥了挥，他们也便又很自觉的退出了房间里，并把门轻轻的合上了。

肖战学着顾魏的样子席地而坐，顾魏右手拿起桌子上服务员早就倒好了的大麦茶，左手托住了茶杯，静静的喝了一口，肖战一边看一边拙劣的模仿着顾魏的礼仪手法，顾魏似乎看到了肖战的一些不适。

他慢慢的把手中的大麦茶放在了桌子上，语气淡淡的说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了，不必再去整这些你还没有学会虚拟的礼仪了，我这样只不过是这么多年来培养出的习惯而已。”

听到顾魏这句话，肖战一上午都崩的紧紧的那个神经好似在一瞬间就松懈了下来，他把挺得笔直的腰杆弯了下来，把自己的腿盘到前面来，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

温热的大麦茶拿在手中还暖呼呼的，放在鼻尖，一股小麦的清香味扑鼻而来，入口的那一瞬间，茶的苦涩和甘香抚平了一上午不知为何焦躁的内心。

还在肖战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大麦茶的时候，顾魏已经把面前的大麦茶喝光，把空底的杯子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了。

他反复的抚摸着杯子的杯口，眼神深不可测，他语气平缓的说着，“你现在就像这个大麦茶一样，虽能在嘴中留下那一瞬间一点的清香，但却只是大餐之前润润嘴的小茶而已，而你这一杯由一潭清水还有几颗小麦制成的茶里面，怎么才能在这顿大餐里面获得胜利呢？”

肖战刚想开口说话，突然包厢的大门被打开了，他想说的话硬生生被憋回去了，肖战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是谁开的门，看进来的是服务员，才意识到原来是要上餐了。

服务员陆陆续续的端进来很多日料，肖战前二十多年为了省钱很多时候都是一个星期50块钱自己买菜做饭，所以在服务员上他没有看过的日料的时候，他都感到无比的新奇。

顾魏拿起了桌子上筷托上面的筷子，随即便夹起了桌子上肖战唯一一个认识的食物——寿司，顾魏把寿司放在眼前左右的端详了一下。

“你知道吗？寿司是这所日料店都最普通便宜的食物了，但是它还是比刚刚那个免费送的大麦茶更加有存在感。”说完了顾魏就把眼前的寿司放在嘴巴里，细细的咀嚼着。

肖战听不懂顾魏这段意有所指的话，便直接了断的开口询问到：“你是什么意思？有话不妨直说。”

顾魏把嘴巴中的寿司咽了下去，轻声的笑了一下，“你不觉得吗？你现在就想那杯免费送的大麦茶一样，廉价、肤见谫识，以为就那一点嘴里面留的余香，就可以打败这一场战争，太天真了，你甚至连最普通的寿司都比不过。”

“这个餐桌上所有的食物与价格都能对应的上你这战争中的每一个敌人,就比如这个寿司，明明它是这上面最普通的食物，但他依旧是你的敌人，那些看闲着无聊的上流社会的小姐少爷们巴不得你出丑，给他们的生活增加一点乐趣。”顾魏的筷子在装食物的盘子上停下，然后不急不缓的敲了两声，“叮叮”，清晰的传入了肖战耳朵里面。

肖战听完了顾魏这番话却是很平静，顾魏无法从肖战脸上读出任何情绪，这倒是有点出乎了顾魏的意料。

因为在顾魏看来，肖战这个人有野心，却也只是有野心，前20多年普通人的经历，让他一下子参加这些人的饕餮盛宴，换作自己也是无法及时处理应对这些事情的，在他看来现在的肖战应该大声的质问自己“我从哪里去弄3亿”或者是“这里还有正常人吗”这种话才最为合适。

但肖战却很平静，平静的没有任何一点表情，他张了张嘴，小声的问道：“那顾先生，你觉得我在这场战争中我还有其他什么敌人吗？”

顾魏听到了肖战的话一愣，投来了一点赞许的目光，似乎是很佩服肖战，他把筷子缓缓的从寿司盘上移走，又指了指肖战面前的味增汤。

“你看这个味增汤，它明明和你的组成成分全是水，但是他水里的货确实比你实实的多，再来一些调味料的支持，而你一个无货无支持的大麦茶，怎么去和他比，人人都会喜欢上味增汤的，包括公司里面的那些股东。”

肖战头低了下来，静静的听着左手摩挲起了他刚刚喝的大麦茶的杯口，杯子的大麦茶还冒着丝丝的热气，缓慢而又轻轻的飘散在了空气之中，而他的另外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恶狠狠的抓着他的西装裤，微微颤抖着。

是啊，他该怎么赢呢，无论用再昂贵的衣服和鞋子包装，始终都无法掩盖住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穷人的气息和陋习。

努力吗？

谁都知道，穷人的努力只是为了麻痹自己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为了拿那三四千块钱的工资慢慢背上房贷车贷，而奋斗一辈子，而富人呢，富人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为了这些操心，他们努力的起点就已经是穷人早就无法触及的高度了。

他当了二十年的穷人，怎么可能战胜的了从小到大起点就比他高上天梯的富人呢。

肖战脑子抽抽的疼，似乎两个人格不断的在撕裂着，一个告诉他不要步入到人吃人的恐怖圈子，一个告诉他不要害怕去抗争不要相信命运。

最后只剩下一种声音停留在了肖战脑海之中，“你还想当那个躲在泥土里的蚯蚓一样，永无翻身之日吗？”

不，他要赢，他一定要赢，他想错了，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两条路可以走，他且有也只有唯一的那一条路，甚至不能后退，那黑漆漆的唯一的路。

“我该怎么赢？”肖战低声的问道。

顾魏像是没有听清肖战的话，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下子肖战的声音似乎比刚刚的洪亮了许多，他迅速抬起头，直直的盯着顾魏的眼睛，一字一字铿锵有力的问道。

“我 该 怎 么 赢。”

顾魏一愣，原本坐的笔直的身体懒洋洋的松懈下来，他把眼睛摘了放在了桌子上，轻轻地笑了一声。

是顾魏自己多虑了。

他还想着劝肖战退出放弃还来得及，才利用桌子上的寿司胡诌了这些话出来，想来吓吓还没有进入战场的小朋友，让他自己选择清楚，没有想到肖战说出了这番话，他刚刚那种眼神，那种要赢的气魄，凭着他的智商，只要现在开始培养，还不算太晚，相信他马上就会成为与那位并肩存在的人物了。

顾魏也早该想到的。

肖战早就一无所有。

所以还会害怕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