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指向子时三刻，隐风握着油纸伞的手指节发白。大理寺门前的石狮在暴雨中若隐若现，像极了当年父亲书房里那方洇着血渍的端砚。

"隐大人！"衙役提着灯笼迎上来，蓑衣上的雨水在青石板上洇开大片水痕，"兵部车驾司主事周怀安，戌时被发现死在朱雀桥下。"

隐风蹲下身时，官袍下摆浸在血水里。死者喉间的伤口状若新月，边缘泛着诡异的靛青色——这是北疆弯刀特有的淬毒痕迹。当他抬起尸体右臂，一枚青铜钥匙从袖袋滑落，钥匙柄上刻着的三足金乌图腾，正与三日前查封的私盐案证物如出一辙。

"隐侍郎倒是勤勉。"刑部主事王崇阳的皂靴踏碎水洼，"只是这钥匙..."他伸手欲夺，隐风突然按住死者虎口："大人请看，周主事掌心这些细痕。"

暴雨中，隐风指尖拂过那些交错的浅疤："这是常年操控机关弩留下的压痕。但兵部车驾司..."他忽然扯开死者衣襟，暗红色胎记上覆着褪色的黥印——赫然是二十年前漕运总督府亲兵的标记。

寅时的梆子声淹没在西市此起彼伏的胡笳里。隐风裹紧灰鼠皮大氅，袖中乌木算盘贴着腕脉发烫。他跟着那股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气转过三个巷口，却在金线胡同尽头看见飘着白幡的棺材铺。

"客官买寿材？"掌柜的眼珠混浊如煮熟的鱼目，"上好的金丝楠木，能镇得住枉死之人的怨气。"隐风刚要开口，斜刺里寒光骤现！他反手甩出算盘，十三枚玄铁算珠撞飞三枚淬毒银针，深深钉入描金棺椁。

蒙面人袖中滑出链子枪，隐风抓起案上纸钱扬撒，趁对方视线受阻的刹那，算盘边框重重击向其膻中穴。黑衣人闷哼倒地时，隐风扯开其衣襟——左胸纹着的青鸾鸟衔着半枚虎符，与父亲遗物上的图案严丝合缝。

天牢深处的火把哔哔作响。隐风盯着铁栅后的囚犯，那人脖颈处的月牙胎记与周怀安如出一辙。

"永泰二十三年的漕银，究竟被运往何处？"隐风将青铜钥匙拍在案上。囚犯突然瞪大眼睛，喉间发出咯咯怪响，七窍流出黑血。隐风掰开他紧握的拳头，半片染血的丝绸滑落，上面用金线绣着工部河防司的印鉴。

当夜，隐风举着火折子爬进工部库房的通风道。霉味混着铁锈气扑面而来，他的指尖忽然触到冰凉之物——螭龙金印嵌在砖缝里，龙睛处两点朱砂红得刺目。

"隐大人好兴致。"刑部侍郎带着弓箭手堵住出口，"私闯工部重地..."话音未落，隐风突然撕开手中账册，夹层里飘落的青鸾朝贡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幽州十六处私造兵器的地窖。

**第四章 朝露晞**

五更鼓响彻皇城时，隐风跪在紫宸殿的蟠龙金砖上。怀中的乌木算盘缺了三枚算珠，却比任何时候都滚烫。

"隐家小子。"须发皆白的宰相轻咳一声，"你可知这青鸾图..."龙椅上的天子忽然抬手，掌中螭龙金印与隐风怀中拓印的纹路完美重合。

当大太监宣读完擢升令时，隐风望向殿外渐白的天际。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血在宣纸上晕开的形状，此刻才惊觉竟是半幅河防图。宫门缓缓开启的瞬间，他摸到官服补子上新绣的獬豸——正八品大理寺丞的银线在晨光中微微发亮。

寅时的更鼓在宫墙外闷响，隐风跪在蟠龙金砖上，怀中乌木算盘的暗格硌着肋骨。刑部侍郎的笏板重重砸在他身侧："竖子安敢伪造亲王印信！"

"下官昨夜拜访了幽州驿站。"隐风声音清朗，抖开泛黄的驿丞日志，"永泰二十三年腊月初七，漕船本该在冰封期停运，但日志记载当日有十八艘官船破冰出港——而签发通关文牒的，正是已故的漕运总督陆明远。"

工部尚书突然剧烈咳嗽，隐风却已举起半枚青铜钥匙："这把钥匙在周怀安尸体上发现时，沾着松烟墨与朱砂的混合物。而能在寒冬调配不冻墨汁的..."他忽然将钥匙插入乌木算盘底部，机括轻响，暗格弹出一卷地契，"唯有工部秘制的鹤顶暖墨！"

紫宸殿骤然死寂。隐风展开地契，露出背面用暖墨绘制的河道图："当年被劫的五十万两漕银，根本从未离开过通惠河——它们被铸成河桩，嵌进了工部督造的青龙闸！"

"荒唐！"亲王抬脚欲踹，隐风却将螭龙金印重重按在青鸾图上。朱砂浸透绢帛，浮现出带血的手印："陛下可还记得，二十年前陆总督临终前献上的治河策？"

龙椅上的天子倏然起身。隐风抖开从父亲遗物里找到的奏折副本，泛黄的纸页与青鸾图拼接，豁然显出完整的河道暗桩标记。工部尚书瘫坐在地——那奏折末端被撕毁的部分，正是他当年临摹伪造的笔迹。

"隐风听旨！"大太监的嗓音刺破晨雾。青年官员俯身时，看见螭龙金印的龙须处有道细缝——与他怀中那半枚虎符的裂痕，拼成了完整的"如朕亲临"

“天子所言！封一一隐风、隐侍郎为八品户部主事！钦此！”“谢公公”隐风双膝下跪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