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喻知是在十岁时开始寄人篱下的,蝉鸣声不绝,他被父母送到陆家,是保姆给开的门,男主人过了五分钟才缓缓下楼来接应,看着父母卑微的跟男主人说“以后小知就交给你了”,路喻知忽然有些无措。
“爸爸妈妈,你们不是说只是来亲戚家玩吗?”
没等到爸妈的回应,等到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大门在路喻知慌乱的目光下关上。
意识到自己被留在别人的家的路喻知非常害怕,他站在角落处瑟瑟发抖。
“到饭点了,不去用餐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路喻知一抖擞,他向旁边看去,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旁,他就那样模仿着路喻知板正的动作跟他一起贴墙站。
路喻知小心的摇摇头。
“为什么?”男孩瞥向他。
“我害怕。”
“怕什么?你来了后就是一家人了。”见路喻知还是摇头,男孩让他朝院子里那几个打闹的人看去,“看见了吗?他们和你一样,都是靠冲喜进来的。”
院子里,阳光透过枝桠洒下,墙上的红蔷薇在暖阳下肆意生长,几个男孩在池塘边嬉笑打闹。路喻知听见他对自己说。
“你叫陆喻知吧?叫你知知好了,知知你好,认识一下,我叫陆寻,是你的二哥。”
路喻知看过去,这个自称是自己二哥的人眼里盛着明媚的笑。
“如果真的怕的话,可以找我,我不介意保护你。”
“那就……暂时信你吧。”
陆寻说的没错,在路喻知每次害怕的时候,他都会在身旁保护自己。
在陆家待了三年的路喻知,就是跟陆寻关系好,十三岁那天,他又被父母接了回去。
路喻知并不清楚送来的原因,也不知道突然接走又是为什么,只知道在那天,房子的主人对着电话里的父母厉声责骂,还时不时的朝路喻知嫌弃的撇去两眼。
那眼神,令路喻知浑身不舒服,但这不是他的家,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电话打完没过多久,父母就驱车赶来把他接走了。
路喻知很高兴,因为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了,可以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了,可以在家里肆无忌惮的,可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路喻知头靠着车窗,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虚影,他想,以后可以有很多个“可以”。
这是不现实的。
事实是,回家路上就出了车祸,父母双亡,自己也拖着满身血的身体从车里爬出。
迷茫与无挫挤满了大脑,,路喻知就这样无助的看着车子一点点被火掩埋,还有他的父母。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男孩气喘吁吁的跑来,路喻知抬头,是那个房子里的二哥。
二哥的手温热的,包住了他冰凉的手。
“我没有家了。”
路喻知神光黯淡,对他怔怔的说。
“我没有…没有家了。”
前面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攥着他的那只手收紧了些力道,在细雨朦胧中回过头,神情复杂的望着他。
“二哥,我爸妈……死了。”
几滴泪在脸上划过,路喻知抽噎着说:“我……我爸妈,我爸妈……他们,他们……”
陆寻的拥抱堵住了路喻知剩下的话。
远远望去,两个人被朦进了雨雾里。
后来,陆寻拿自己一直没动的零花钱给路喻知在校区附近租了个房子,此后,他便担起了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家。
陆寻一想起这些,回过眸来再看看现在用警惕的眼神盯着他的路喻知,心脏就隐隐作痛。
陆寻站起身,从路喻知的眼睛,鼻子,再是嘴巴,下巴,脖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这才把视线收回。
阴影下,是紧握的拳头和手心上泛红的皮肉,几秒后,陆寻又慢慢松开了。
他放弃了。
走过路喻知身旁的时候,陆寻低着气,用只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星期五,晚上七点,老地方见,不然……”
陆寻停了下来,瞥了眼毫不知情的女孩。
在女孩察觉到视线望过来的那一刻,又弯起眉眼挤出淡淡的笑。
嘴上说的却是最疯狂的话。
“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行为。”
“路喻知,好自为之。”
说完,还抬手揉了把路喻知蓬松的头发,像是在安抚猫咪,叫他不要怕自己。
“哥哥走了~”陆寻笑着回过身,不知道到底是在对路喻知说,还是在对陈粟粟,“下次哥哥还来玩哦!要记得礼貌一点。”
陈粟粟看着陆寻越走越远的身影,直至拐过转角处消失不见。
她拉了拉路喻知的手:“哥哥,那个家伙走了。”
路喻知这才从刚才陆寻对他说的几句话中缓过来,慌乱的低下眉眼,两颗泪珠就这么毫无知觉的落了下来,在照过来的灯光下闪过两点光。
路喻知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或者是说,刚刚的他眼里一直含着泪。
那……
路喻知回头,被打来的风扑了一脸。
他的身后空空如也。
那个人不在了。
他已经走了。
“走了……”
陆寻已经走了。
他走远了。
直到这一刻,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松懈,路喻知坐在路边大口大口的喘气,刚刚那窘迫的气息让他不敢呼吸。
又忽然觉得浑身燥热,拉起衣领就是一顿扇。
陈粟粟:“哥哥,你哭了。”
路喻知:“胡说。”
陈粟粟:“是真的,你的衣领上……”
路喻知:“在乱说话,回家给你记两,两……”
最后那个字硬是在衣领上的泪痕里咽了下去。
可是……
路喻知想,自己从坐下起就没再哭了。
原来。
刚刚的他还在恐惧中无声的哭了。
怪不得陆寻突然松口说放弃,原来是他已经看到了,而走后的那个“摸头”,也是在表示安慰。
路喻知把整张脸都蒙在衣袖里,呜呜咽咽的哭着。
陈粟粟:“哥哥,哥哥你不要哭了,哥哥。”
女孩慌张的坐到路喻知身边,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听着不断的哭声,更急了,起身焦躁不安的转了两圈。
没人教过她该如何处理这种情感,也没人教她如何去面对。
想用自己的方式,却又想到了路喻知和林老师说过的话。
不知所措的看着地上的路喻知,脑海间竟闪过刚才那个“家伙”走前对路喻知摸头的动作。
“虽然……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对的。”
陈粟粟自言自语的说:“但是,肯定不会对哥哥有伤害。”
说完,她就有模有样的学着刚刚陆寻的动作,抬手轻轻揉路喻知的头发,但因为害怕和怀疑,动作放不开,远远看过去,更像是在“摸”。
陈粟粟怎么看怎么不对,回想了下脑海里的记忆,于是,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然后糟糕的是,地上的人哭的更凶了。
陈粟粟:“……”
骗人的。
根本没用。
……
陆寻走出小区,开车来到一家地下酒吧,酒吧间充斥着刺鼻的味道,还夹杂了些许的汗臭味,冲的陆寻直皱眉。
来到朋友身边,刚坐下就有两个女的贴了上来。
“怎么才来啊~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就是啊,你也不心疼心疼,让我们在这等那么久。”
陆寻只是静静看着,视线冷漠的划过女人锁骨上的红印。
见陆寻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停留,女人一把将另一个推开,抬起右腿就跨在陆寻的左腿上,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拿起桌上那盛满酒的杯子。
女人把酒杯递到陆寻嘴边:“陆总,喝一杯?”
陆寻没说话,只是又默默的转着视线看向了杯子,注意到上面那不算显眼的唇印,也只是轻挑了下眉。
说:“挺会的。”
其他人又是一阵鬼叫。
气氛越来越暧昧,但陆寻没接过酒杯,也没接受女人的挑逗,他回头,冷厉的对上女人期待的眼神。
“滚。”
女人差点没拿稳,手一抖,问:“什么?”
陆寻没有重复,只是抬手把女人从身上缓缓推开。
但酒杯还是顺着动作撒了她一身。
“陆寻!”
陆寻没说话,从钱包里掏出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卡里,五十万,拿走。”
“……”
“不许再有第二次为钱而贱卖自尊,急用钱找我,这样的姿态,只会让人感到恶心。”
周围一圈的人没再说话,好一会儿,陆寻才听见女孩的声音。
“谢谢陆总。”
女孩拿起银行卡,都走出五步了,却又突然折返。
“不够?还差多少?”
没等到女孩的下一句话,等到了她带着鼻音的道歉。
“对不起陆总,我刚刚不该吼你的,对不起。”
女孩一遍遍的朝他弯腰鞠躬。
这种上级对下级的的感觉是陆寻最讨厌的。
陆寻撇过头不去看。
女孩:“对不起陆总,对不起。”
女孩:“谢谢陆总,谢谢,谢谢陆总。”
女孩:“谢……”
陆寻:“回去。”
女孩把泪抹掉才起身,然后慌忙的离开了这。
“陆总,你就这么让人走了?她可是我花钱请来的啊~”
听到这话,陆寻更气了,但也只是朝说话的人看去。
他冷哼了声,讽刺道:“又是十万买一个女孩的自尊吗?”
暗红色的氛围灯下,那人笑了,拍了拍怀里女孩的屁股。
说:“二十万。”
陆寻低下眼没再继续看,拿了个新酒杯往里灌酒,抬起来刚要喝,却又在灯光的照射下看见了另一面的唇印。
放眼往桌上那些新杯子看去,一个个的都在不明显的地方留下了“红印子”。
“啧。”
“哐当”一声,酒杯被陆寻重重放下。
“陆总啊~”那人当然知道陆寻看到了这些,“咱干这行的,可不能总做善事啊——”
“善事?算不上,顺手的而已。”
陆寻又从果盘里拿了颗葡萄吃,低着眼边剥皮边说:“还有,我跟你们不是一道上的,不干这遭天谴的恶事。”
听到这话的男人眼皮跳了跳,压着气提醒他。
“陆总,总这么做的话,会给自己招来麻烦的。”
“麻烦?”陆寻把刚剥好的葡萄吞掉,“我就是麻烦。”
男人:“……”
陆寻:“我对于你,还有……”
视线转了一圈,停在了另外两个男人身上。
“你们,在你们眼里,我何尝不是个麻烦?”
陆寻想了想刚才女孩靠过来的画面。
“每天不是想着如何搞垮我的软肋,就是想着如何弄死我。”
“你这话什么意思!”被盯的男人跳起来大喊。
“难道不是?”
陆寻看着面前的人,就是像在看一条被说中而急了的狗,用着打量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扫了一遍,这才开口说。
“总给我找一堆女人,但你们深知,我已经有爱人了,还是男生,怎么,让你们得逞了一次……”陆寻向前压低身子,眯着眼,不爽地咬字道,“就这么爽吗?”
“搞崩了我和爱人之间的关系,就让你们这么开心?”
见几个人没有说话,陆寻不爽的轻笑了声,他直起腰板,整个人又重新靠回沙发上。
“但真的很抱歉,我不会再犯第二次迷糊。”
“说吧,下次又要用什么方法来害我?”
阴暗的灯下,陆寻朝他们一眼眼扫过去:“情药,迷药,安眠药,谎言,电击……”
眼前闪过男孩浑身血迹的画面,耳边的dj音也逐渐被哭声和大雨覆盖。
“还是……”
“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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