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京城细雨绵绵,水雾氤氲。
司储在坤宁宫外候着,宫女知晓他的身份后,神色诧异,漫不经心地侧身行了个礼,缓步进殿通传。
他今日做了伪装,面色惨白,身形瘦弱,看上去随时能厥过去。
四皇子身份的特点就是如此,虽封为逍遥王,却下了皇家玉碟,常年卧病在床,住在郊外的府上。
不怪宫女如此怠慢他。
一个毫无势力还病殃殃的王爷,哪里值得上心?
司储原地等了片刻。
冰寒刺骨的冷风吹过,作戏作全套,他的左手虚握成拳,捂在唇边轻轻咳嗽。
这时,宣婳撑着伞从宫殿里匆匆走出:
“逍遥王殿下请,娘娘让您赶紧进去。”
司储颔首:“有劳姑姑。”
他朝身后的侍卫看去,侍卫连忙撑开手中的伞递给他。
司储接过伞,跟着宣婳进入坤宁宫,穿过小院,隐隐听到正殿传来交谈的声音。
余光扫视着四周,这里的布局和几年前记忆里没有任何变化。
走进坤宁宫的主殿,交谈声戛然而止。
宣婳侧身行礼,站到萧皇后的身旁:“娘娘,逍遥王殿下到了。”
桌边坐着一男一女。
女人一袭凤袍加身,雍容华贵,是他的便宜母后萧如蕴。
男人是......
触及到那张熟悉、清雅的面庞,司储微微一怔,这不是昨日遇到过的那人吗?
只能怪自己眼拙,竟没认出他,他们小时候还相处过一段时间。
与司储的病弱不同,司临身着金黄色的蟒袍,长身玉立,唇边漾着浅浅弧度,看着便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那双细长深邃的瑞凤眸专注凝视一人时,似是凝聚夜空的星火,熠熠生辉。
脉搏似有加速的迹象,司储微不可见的蹙眉,强行压制下来。
他俯身行礼:“见过母后,大皇兄。”
“吾儿!”
礼行到一半,他被萧皇后扶起。
司储抬头,只见她含泪道:“前些日子你父皇去你府上探望,国师说你病重......”
萧皇后激动得语无伦次,隐隐有促膝长谈的架势。
司储有些头疼。
一旁的司临无奈扶住萧皇后的胳膊,“母后,您慢点,坐下慢慢谈。”
他唇角含着淡淡的笑,平静地看向司储,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司储一瞬间晃神,看见司临陌生的眼神后,才想起自己昨日戴了人皮面具。
这位皇兄没认出自己也正常。
于是,司储亦回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
萧皇后牵住司储瘦削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好,好......”
然后她又拉起司临的手,将兄弟俩的手叠在一起,对司临道:“阿临,这是你的四皇弟,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司临颔首,一双瑞凤眼轻佻,视线落在司储苍白的唇上。
何止有印象。
小时候,那一抹血色是纠缠他好几年的梦魇,近几年忙碌起来,他才逐渐淡忘。
司临思忖了下,“四皇弟......”
他忽地顿住,这个称呼太生疏了,小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改口笑了笑:“小储,好久不见。”
司储轻笑着回道:“大皇兄,好久不见。”
少年清隽的嗓音带着几丝沙哑。
他的手在萧皇后与司临之间,两人只觉得掌间一片冰凉,仔细看才发现他的脸色发青,身体瘦弱,仿佛一阵风都经受不住。
萧皇后吓了一跳,松开兄弟俩的手,转身吩咐:“宣婳,快,把陛下赐的貂皮披风拿来,给小储披上!”
司储想拒绝,还没开口出声,手里忽然被塞进一个暖炉。
他错愕抬头,对上司临写满关怀的一双凤眼,心底忽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如同一颗石子坠入了沉寂的潭水,溅起一片涟漪。
“初春寒冷,小储,记得保重身子。”
清雅温润的声音传到耳畔,司储从思绪抽离,身体不由得紧绷,他不自在的往后挪了一步。
貂皮大衣落在他的在肩上,蓬松的毛被萧皇后塞入脖颈处,浓郁的香料味刺入鼻腔。
“阿嚏——”
司储捂着鼻子,整个人一下子焉了吧唧。
萧皇后心急如焚,朝宫女下令:“赶紧去请太医!”
司储手疾眼快地拉住她的袖子,“母后,不,不用!”
“国师吩咐儿臣,不能随意在外用药,怕药性相撞,儿臣回府寻国师便可。”
话说到这份上,萧皇后不敢多留他,她看向一旁的司临:“阿临,你们兄弟二人十几年没见,今日你送小储回府吧。”
司临点头应下。
他俩一离开,萧皇后便让人将那个通传的宫女狠狠打了二十大板。
司储是她的亲儿子,又是王爷。
身体那么瘦弱,好不容易痊愈了些,十几年来,他第一次进宫探望自己,竟被一个狗奴婢拒之门外!
这么冷的天,让他在外面吹冷风!
没眼力见的奴婢,莫不是有其他的主子?故意来坤宁宫制造麻烦,寻她的不痛快?
初春的细雨容易被风吹斜,油纸伞遮不住,兄弟俩身上都被雨水打湿。
马车的车厢里,两人面对面坐着。
司储胡乱的擦了下额头上的水渍,眼皮耷拉着,整个人昏昏欲睡。
司临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夺过他手中的丝帕,对上少年半睁的双眼,轻轻笑了下:“小储,现在不能睡,我来给你擦吧。”
少年靠在软垫上,脸颊失去血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却溢出一抹喜悦的笑。
司临心里倏地一揪。
当初,若不是小储替自己......现在也不会这样。
“谢谢皇兄。”
司储乖巧道谢,微微睁着眼睛,安静地看着司临俯下身子,仔细的替自己擦拭身上的水渍。
他有一个最大的秘密。
除了他自己,只有罪魁祸首和国师祝洲知道的秘密——他不是大昭皇朝真正的四皇子。
十八年前,司储刚睁开眼就被人带到皇宫,从此成为大昭的四皇子。
五岁时,他和国师演了一场戏离开皇宫,在京城郊外建府。
因种种原因,他被大昭的皇帝司诏封为逍遥王,是目前唯一被封了王的皇子。
司储垂眸,扫了眼司临轻抿的唇。
若当初没离开京城,选择与这位皇兄一同长大,是否就不会出现那种异样的感受?
母单几千年,毫无感情经历的魔修如此想到。
“小储,发呆在想什么?”
司临替他擦干净,收回手,将丝帕随意折叠丢进竹篓,在司储出神的眼前晃了晃。
这皇弟看上去呆呆傻傻的,有点可爱。
手有些痒,司临不自觉的薅了几下他凌乱的脑袋。
司储反射性想要躲开,最后关头停住,他的动作不能太快,否则这位皇兄生疑,到时不好解释。
行事向来嚣张的魔修,此刻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仍由面前这位俊美的青年男子蹂躏。
司临只轻轻揉了几下便松开,放下手掌后,才发现少年正控诉的盯着自己,一双精致的杏眼写满了委屈。
看得人心里软成一团棉花。
一股心虚之感莫名升起,司临不自觉的轻咳一声。
不知怎的,他突然就上了手,这还是第一次摸别人的脑袋。
别说,还挺好摸。
少年瘪了瘪嘴:“大皇兄,您对其他几位皇兄也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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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