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气氛相较昨日，那是好上许多，倒是为这倒春寒天，增了一抹暖意。

今日肖战回府有些早，随后便在书房收拾物实，又让晏知同丫鬟打点行囊，此去必然数月难归，东西多带些才好。

临走前还需将府中安排妥帖，虽多有牵挂，但肖战晓得有母亲于府中坐镇，他可省心不少，自然不会指望，那将将成亲数月的小夫妻。

可肖战到底是忘了，他在凄柒与王一博这般年岁时，早便能独当一面，而今为父反而更操心。

窗棂外，柔风细雨载春凉，满园碧翠妖娆样，垂幔屋中望眼穿，似是归离诉衷肠。

待收拾时，再瞧见那琵琶，肖战便吩咐下人去寻王一博来，打算走前将此物托付于他研究一番，瞧瞧能否寻出其中蹊跷。

少顷，王一博便换了一身玉白勾曲纹锦缎圆领袍，单领翻开，戴着幞头，自回廊外走来，身侧未见凄柒相随。

只是甫一迈入正房院中，便被这架势打个措手不及，途经屋门处时正瞧见宴知出入，便拽着人问道：“岳丈可是要出远门？”

晏知拱手作礼，道：“回二郎，大人说明日便要出发去临锡，今日需得赶紧收拾。”

闻言王一博神情难辨，道是后，便负手继续往前，朝着书房去。

正房今日可谓热闹至极，一众下人搬箱抬柜的进进出出，好似要将这处搬空一般，可细瞧又觉得不至于。只是总归这架势，不禁让人思及临别之意，为此便有几分愁绪挂上心头。

王一博迈入书房时，肖战正让下人，将他所指之物装好，明日一早搬上车，便可以启程。

“岳丈。”

“二郎，你过来。”

肖战此刻正背对着外间，弓身不知在博古架内侧的柜子里寻甚，闻得王一博唤他后，便让人过去帮忙。王一博动作利索，赶紧上前去瞧，便见着那锁在柜中的琵琶。

此物算不得陌生，昨日才瞧见过，还因此发生了些不快，自然过目难忘。

书房内此刻已无人，肖战便将琵琶递给王一博：“二郎得闲时，研究一下此物，瞧瞧有甚蹊跷处，可否能藏甚信函之类的。”

王一博接过，细细打量一番，再翻来覆去摩挲着边缘，便确认这琵琶，的确乃昨日荔殊手中那把：“岳丈是怀疑，荔殊将密函藏于此物之中，故而郑首辅才如此大张旗鼓寻人？”

肖战负手抬步，往书案后处去，落座于黄花梨官帽椅之上，虽未直面回答王一博，可自神情间便不难瞧出，的确如此。

事关重大，王一博不敢怠慢，抱着琵琶，又端着把鼓凳搁在肖战书案前，便满脸凝重的开始端详。他瞧得无比细致，甚至稍微有纹路处，都会细细摩挲，以指腹去感知那衔接处。

肖战也不催促，晓得此事不易，自然不急于一时。

摸索一番后，王一博也没逞能，如实以告道：“岳丈，单从此物外间，倒是瞧不出所以然，待一博用工具拆开试试。”

颔首表示赞同，毕竟昨夜肖战瞧了许久，也曾打算砸烂试试，如今王一博决定用工具，那自然是更好。此事需得耐心和时日，可肖战自顾不暇，交予王一博也是再合适不过。

片刻后，晏知方才端着两盏蒙顶甘露茶，同一碟外粉内白缀着些绿的玉兰酥，送来书房，好似掐着时辰，算准两人商议好方才来的。

蒙顶甘露以其紧卷多毫、色泽翠绿、香气清雅、味醇而甘的特点著称，冲泡后汤色绿黄，清澈明亮。‌乃当朝贡茶，寻常人家可谓千金难得此佳品，而今日所品这两盏，还是肖战今年所得新茶，王一博也算是有口福。

端盏轻抿，再临窗听雨，当真别有一番风味。

琵琶搁在一侧，两人依然坐于书案内外侧，琐事暂放，道着临别嘱咐，还谈及临锡塔楼工程。

一番交谈下来，王一博思索后，方才无比慎重道：“此塔楼工程，阿爷也曾同我提及过，道是如期竣工便是大功一件，倘若出了岔子就是烫手山芋，且那临锡地处西北，每年寒冬防灾祸都不易，更何况是修筑此物。”

数载前此烫手山芋，是如何落在肖战手中的，倒也得感谢郑首辅，一番明里暗里的举荐，居心叵测。做得好他举荐有功，做的不好便是肖战失职，不堪重任，那么日后在朝中还如何立足。

放下茶盏，肖战于此事上，也无甚可避讳的：“确实如此，而今一场冰雹，塔楼多处损坏，我此行只怕困难重重。”

不知想起甚，王一博闻此言，又瞧着肖战眉眼间尽是没落，不禁撑案而起，慷慨激昂道：“倘若岳丈不嫌弃，一博愿跟随前往，虽是才疏学浅，倒也希望能为您分担一二。”

此言一出，可谓正中肖战下怀，王里延位列工部尚书，其父便擅长工程水利，自小在如此环境之下受以熏陶，王一博又怎可能，当真‘才疏学浅’。

若往日对此还有些顾虑，那这数月相处下来，肖战便晓得王一博，是有些才学的。

可明面上肖战却表现的，多有几分为难：“临锡不比神都，乃苦寒之地，你与七娘将将成亲不久，你便随我去吃苦，让我于心何忍。”

王一博情绪略有几分激动，为表决心便又道：“而今府中上下，皆同岳丈荣辱与共，二郎自当义不容辞，若能略尽绵薄之力，也不愧对岳丈如此真心相待！”

此刻在王一博心中，满是他岳丈为护他与他阿爷，被同僚处处为难打压的孤落模样。也是此前更衣时，申飞自下人口中打听而来，转告于他；道是今日肖大人回府，是乘郑首辅的马车，回府后便脸色颇为难看，还发了通脾气。

尤其是那句：二郎品行如何我岂会不知，我肖战的女婿，何须他在此质噱！

仅是府门前如此一句，加之近日来种种，肖战在王一博心中，早便犹如神邸一般存在。面对这样的岳丈，他又岂会袖手旁观，更何况筑建工程类，于他百里家而言，乃一技之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