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满黄春难镀，寸薄盎然天广胡，新苗方将刚萌芽，一夕一言情难赌。

情何起，心何动，当该不该，又如何就此作罢。

日昼黄泥覆墙，筑建而出房屋楼阁，便是昂扬广阔的扈原，难言富庶或贫瘠，却有独属的游商贸易，倒是一处好地。倘若好生利用这天时地利人和，假以时日，必然能成就非凡。

只是昨夜兴之所至，今夕却尽数溃散，可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当该还是会该。

这回出行时，肖战让晏知同申飞还有侍卫留在客栈，守好马车行囊，他与王一博去去就回。实则到底是要瞧瞧新奇好物，还是要单独同人说甚，便不得而知。

原本此行似有所觉的，也只有申飞和晏知，二人又皆是王一博同肖战的心腹，自知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

王一博心虚，跟随肖战走出客栈，一路眉眼低垂，根本没瞧清人是领着他去何处，只晓得身前背影如何，他便跟着就是。

要说这西北处的风貌，到底同他处不一样，扈原城便首当其冲。整个城池都有一种偏颇其微的异域风情，这大抵归功于经年累月的各地游商，长此以往途经此地，便让当地百姓在做生意时，牵起这股子风气。

久而久之便有了今日的别具一格。

游商长街，两侧琳琅满目的物件，色泽缤纷多样，花样纹路繁复且别出心裁，与神都可谓是南辕北辙。

期间两人皆沉默不语，肖战不讲王一博也不敢搭腔，到底也是心虚所致。

倒是途经一游商布摊时，王一博被那珐琅首饰盒吸引，里头还搁着一支发簪，一对耳环，一个手镯，及一镂空香囊球。不难瞧出这乃一整套，簪花皆以青黛远山为纹样，用掐丝珐琅工艺，再佐以珍珠羊脂玉点缀，可谓华贵雅致至极。

王一博不禁止步，蹲身细瞧，再问道：“这套首饰，可出？”

老板先是打量了眼前人一番，又瞧着跟随其后的肖战，见二人衣着华丽气度不凡，那原先的不耐烦也随之收起：“公子若给得起价，自然是出的，五十两。”

这摊位的老板，头裹布巾，肌肤粗粝偏黝黑，加之那胡子拉碴的沧桑感，便晓得是长年累月游走各地的商贩。瞧人也独具慧眼，有钱有势自然愿讨价还价一番，倘若粗布麻衫，必然不屑理睬。

肖战站在后头，没掺和的意思，却也瞧了瞧那盒首饰，觉得王一博眼光还不错。

向来耿直的王一博，正要掏银票，却被本打算旁观的肖战瞧见，无声的叹气，随后躬身摁住掏银票的手，逐拿起首饰盒内的物件细瞧，随后道：“掐丝珐琅以精巧细致，色彩斑斓闻名，虽说是以铜作料，可你这几样首饰里头，唯有发簪和耳环上，镶嵌了珍珠及玉料，三十两不能再多。”

老板见肖战如此说，便有些不屑，语含嘲讽：“瞧这位公子，也是有几分见识之人，便该晓得这珐琅首饰，值钱处是这工艺，倘若您瞧的是珍珠玉料，不如去买其他物件，可对否？”

此言一出肖战便摇首笑起，随后收回阻止王一博掏银票的手，道：“二郎走吧，去看看东海夜明珠，或是翡翠玉镯。”

这话显然是意有所指，在呛那不识好歹的游商。

可王一博而今尤其听岳丈的话，也不多问便起身，打算走人。

待两人还未走出三步，身后那游商便着了急，又喊道：“我这套首饰，光这首饰盒都不止这个价，这样四十两！”

王一博闻言顿了顿，可肖战依旧不停，似乎是没意思再买，却又因出于礼貌，回首淡淡道：“你大可单独卖你那首饰盒，我们瞧的本也是首饰，并非盒子。”

停一步行几步，王一博倒是第一次见识肖战讨价还价，心中兴致大起，因为他晓得岳丈并非当真不想他买。正是因为相中，方才会用如此手段，心下不免格外佩服。

随后那游商甚至起身吆喝，道三十两便三十两，可肖战却道对方耽误了他们时辰，二十五两要卖便卖，不卖就作罢。游商想着有赚总好过屯着，这边陲地界，旁的物件都比首饰好卖。

此单成交后，王一博一扫此前低沉心情，捧着那盒首饰，眉眼里尽是烨烨光辉，瞧着走在前头的肖战心中激动，简直无比佩服。

如此一来，王一博便又开始兴致盎然的攀谈：“岳丈，你如何晓得，他二十五两也肯卖的？”

提及此，肖战便想说道一番，觉着王一博不当家不知财米油盐，样样皆需花销，不然又怎会如此。可到底刚想开口又止了声，只因忽然想起，眼前人昨夜被梦魇缠身，午夜落泪唤着阿爷的模样。

“此地游商甚多，眼下即便我们不买他的，往后走总会再寻着心仪物件，只要银两在我们兜里，便是我们说了算。”肖战瞧着那掐丝珐琅的盒子，指腹敲点细细摩挲，又继续道：“可少了我们这出得起价之人，再想做一单生意，并非易事，二郎以为十几二十两，于寻常百姓而言，可是轻而易举出得起？”

点到即止后，肖战便领着人继续往下逛。

也是这番话，让聪慧如王一博，细细揣摩其中指点深意，便明了岳丈良苦用心。

可越是这样，那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便愈发不一般。

此行两人也算收获颇丰，除那盒首饰之外，肖战还买下两匹流光绢丝布，一枚琉璃如意云纹吊穗佩，一串爆满水波阴沉金丝楠佛珠。至于赠予谁得，他只字不提，只让王一博拿好东西，准备回客栈启程。

以至于坐上马车离开扈原城后，两人在官道车厢内，王一博收到肖战递来的琉璃如意云纹吊穗佩时，有那么一瞬怔愣，随后便难掩笑意的将东西收下，揣在怀中。

悄然而起的心思，因此升腾起勇气。

只有他晓得，瞧见那套掐丝珐琅首饰时，第一眼相中的，其实是那雕花镂空的香囊球，不知何故便想起，肖战身上那股春时雪松，总觉与之十分相配，方才想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