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海面泛着橘红色的碎光，浪轻轻拍打着岸边，像疲倦的呼吸。远处的渔船拖着长长的影子，海水被染成暖色调，却又在靠近沙滩时褪成灰白。潮水退去后，湿漉漉的沙子上留下几道蜿蜒的纹路，像被遗忘的脚印，很快就会被下一波浪抹平。

少年洁白的鞋上沾上湿漉漉的沙砾。海风轻轻吹拂着少年的黑发。冰蓝色的眼睛仿佛和大海融成一体。“如果能变成浪......”他对着海平线呢喃，尾音突然被咸涩的水珠打断。

祝渊扬着湿漉漉的掌心：“三好学生也会做白日梦？”眼前这个人的身影是那么真实，让他感到恍惚。鬼使神差的他伸出了手，想要确认面前的真实性。

而他面前的人毫不犹豫地掀起了他的手。祝渊的手比海水暖，掌心有被贝壳硌出的红印，黏腻的指尖陷进他指缝时，触到细小的沙粒在摩擦。潮声突然变远了，只听见他手腕上滴落的水珠砸在脉搏的位置——咚，咚，像另一道更轻的浪。

祝景有些认神地看着他们俩相握的手。“在害怕我会消失吗？我不会丢下你的。”祝景向来认为自己是没什么情绪的，特别是在经历过那些事后。可如今腕骨硌在他脉搏处的触感过于真实——就像此刻对方紫藤色瞳孔里映出的，自己冰蓝色眼睛正泛起潮气。

他嘴角微微动了动但并未发出声音。祝渊也没有开口，只是将他拉入了怀中。轻轻地抱着祝景，把头埋进他的肩膀里。祝景感受到了肩膀处传来的凉意。“他也哭了吗？”祝景想到。

耳旁传来闷闷的声音：“我来晚了。”祝景动了动嘴还是没有想到该怎么安慰他，但那天他其实想说——如果你能来的话，怎么样都不算晚。

天色暗得很快，海面渐渐变成深蓝色，远处的浪尖还泛着最后一点微光，像快要熄灭的炭火。风里带着凉意，潮水的声音变得低沉，一下一下地漫过沙滩，又退回去。岸边的路灯突然亮起来，昏黄的光斜斜地映在湿漉漉的沙子上，两个清瘦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慢慢融进黑下来的夜里。

今天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好像也随着夕阳慢慢的消失了。祝景告诉祝渊：“我不想回去，我讨厌他们。”耳边传来的是克制的笑声。

他疑惑的转头望去。只见那人肩膀微微颤抖笑得直不起腰，祝渊笑过之后咳了一声，缓缓解释：“我还以为你不会说出来呢。毕竟咱们的三好学生怎么会讨厌自己的家人呢？不过这样讨厌他们为什么不早点逃走呢？”“好学生，要和我走吗？”面前之人向他伸出了手。

祝景知道这不是神明的拯救，是恶魔的诱惑。但是，他愿意坠入深渊。他将手放在了祝渊的手掌上。像两株根系缠绕的植物，在黑暗的土壤里无声地交换着养分；又像两片终于找到彼此的拼图，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他们的影子在夕阳下融成一团模糊的剪影，仿佛原本就是一体，只是被时光短暂地分开过。

后来，那个男人逗猫时问他：“你后悔吗？”“不后悔。”他忙于工作，下意识的回答却令这个男人大笑。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

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祝景用身份证开了一间房。回到房间后，他快速的洗了个澡。出来后，谈下意识的打开手机——没有消息，没有电话。

“还在渴望亲情呢？”祝渊死不要脸的凑上来。“闭嘴。”他早已不奢求被爱。可能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才让他产生了能被爱的思想。

他打了个电话给那个女人。“我今天不回家了以后的话……我想住学校。”电话中传来女人疏离的声音：“嗯，钱等会打给你。以后周末也别回来了。你妹她比赛失利不想看到你。”电话匆匆挂断。

祝景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打钱的消息声传来，将他思绪拉回。手机界面上的一串零，果然不出意外是一笔巨款。

“钱比告别省事，对吧？”他忽然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啪”的一声响——“所以现在，你终于可以死心了。”“嗯。”他早就该死心了。

不久他在家里的东西都被送来了酒店。东西很少，一个行李箱就装满了。现在家里是彻底没有他的痕迹了，祝景这样想到。

12:05，“你再写下去我把这些纸都撕了。”暖黄的灯光下，少年平时冷静的脸上见多了丝烟火气。“都写三小时多了，你不睡我还要睡。”

因为好不容易放假的周末上午被祝渊闹着说了一上午的话。下午去见了心理医生，还去看了海，导致高二本就多的作业还剩一大半。“你说这是谁的错？”“一次没做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谁敢说你，我就把他们的灵魂都撕碎。”

写完最后一道数学大题的祝景笑了笑。“你刚才是不是笑了，你终于笑了，这个得存档啊。”祝景有些恍惚。原来他已经很久没笑了吗？

“不是要睡觉吗？睡吧。”祝景躺入柔软的被窝里。

3:07，半梦半醒间。他忽然蜷起手指，抓到了一缕不属于任何学习计划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