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吉他的啸叫突然刺破排练室的空气，陈默猛地扯断了琴弦。林夏从海报设计稿上抬起头，看见少年攥着断弦的手指在发抖，窗外的暴雨正将梧桐树压得东倒西歪，雷声碾过乌云，震得墙面上的涂鸦都在颤动。

"我爸发现我偷偷排练了。"陈默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银色耳钉在黑暗中泛着冷光，"他把我的琴锁进了地下室，说除非我放弃艺考。"

排练室陷入死寂。周野的鼓棒停在半空，苏棠抚摸着吉他的手指僵住，沈知遥捏着歌词本的关节发白。林夏想起三天前深夜接到的电话，母亲在电话那头哭着说父亲的工厂破产了，她的美术集训费再也拿不出来。

"我妈昨天撕了我的出国申请。"苏棠突然开口，珍珠发卡不知何时换成了普通皮筋，"她说家里生意出了问题，要我赶紧嫁人。"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雷声再次炸响，停电的瞬间，周野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时，林夏看见自己画的乐队海报被雨水浸透，颜料晕染开来，原本飞扬的音符变成扭曲的色块。她想起白天教导主任的警告："要是因为乐队影响成绩，就取消你们的演出资格。"

"我们放弃吧。"沈知遥的声音在颤抖，"我刚收到数学竞赛通知，如果获奖能保送......"

"所以我们就要像从前一样，继续当提线木偶？"周野突然踹翻鼓凳，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刺耳，"我受够了！"他扯开衣领，锁骨处还留着父亲打的淤青，"我宁愿被打死，也不想再假装热爱汽修！"

黑暗中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林夏摸索着抓住苏棠冰凉的手，突然摸到她掌心的茧——那是练吉他磨出来的。她想起天台月光下陈默哼唱的旋律，想起雨中唱片店里苏棠擦拭黑胶时专注的眼神，那些被现实碾碎的梦想碎片，此刻正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

"我们重新开始。"林夏打开手机闪光灯，光束照亮每个人倔强的脸庞，"用最破的琴，画最简陋的海报，在最烂的场地。但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有些光，是永远不会熄灭的。"

她翻开素描本，在湿透的纸页上画下一道闪电。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月光从云层的裂缝里漏下来，照亮五个人交叠的手。那些被现实撕裂的伤口，终将成为光照进来的地方。

雨停后的夜风裹着潮湿的草木香灌进排练室，五个人围坐在忽明忽暗的应急灯旁，像一群在废墟里重建家园的战士。周野用胶带缠着断了的鼓棒，金属与胶带摩擦的沙沙声里，陈默从书包夹层掏出一把旧木吉他——那是他攒了三个月早餐钱从旧货市场淘来的。

“我联系了街角的地下酒吧。”苏棠推来手机，屏幕上是酒吧老板潦草的回复，“只要我们能拉来五十个观众，就给半小时演出时间。”她苦笑，珍珠项链不知何时换成了皮绳，“看来得去发传单了。”

林夏在素描本上快速勾勒着新海报，雨水晕染的纸张反而让涂鸦有了泼墨般的狂野：“用这个当传单！就叫‘废墟乐队——在裂缝里发光’。”她想起白天偷偷接的插画兼职，藏在鞋底的稿费此刻硌着脚心，“我去打印，费用我来出。”

沈知遥突然起身打开窗户，月光瞬间倾泻而入，照亮她眼底重新燃起的光：“我把数学竞赛的复习资料卖了，换了效果器的零件。”她举起电路板，焊点在灯光下泛着银光，“或许，不完美的人生才值得期待。”

接下来的七天，校园里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周野在篮球场边用破音箱播放demo，汗水浸透的后背贴着“来看不要钱”的纸板；陈默在食堂弹唱，琴弦磨破手指也没停下；苏棠穿着旧T恤在商业街发传单，高跟鞋换成了磨脚的帆布鞋。而林夏每天画到凌晨，把他们排练的瞬间变成漫画贴满公告栏。

演出前夜，暴雨再次倾盆而下。五个人挤在漏水的地下室，陈默调试着忽响忽停的设备，周野在鼓面上绑满彩灯，苏棠用别针修补演出服，沈知遥反复核对歌单，林夏则在墙上画下巨大的向日葵——花瓣是用撕碎的试卷拼贴而成。

“要是没人来怎么办？”苏棠望着窗外的雨幕。

周野用力敲了下军鼓，声浪震落墙灰：“那就唱给雨听，唱给风听，唱给所有想赢却不敢的人听。”他手腕翻转，银色手链划出流星般的弧线，“反正，我们已经在裂缝里抓住光了。”

凌晨三点，林夏在最后一张传单背面写下：“你敢不敢，和我们一起，在废墟里开出花？”窗外的雷声中，她仿佛听见了千万颗心跳共振的声音。那些被现实碾碎的梦想，正在暴雨里野蛮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