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李老师出车祸了？"我猛地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手中的钢笔"啪"地掉在桌面上，墨水溅在季度报表上，像一朵丑陋的黑花。

助理林妍站在我面前，绞着手指："刚接到电话，右臂骨折，至少需要三个月恢复期"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三周后就是"城市记忆"主题展的开幕，所有宣传物料都需要重新拍摄，而我们的首席摄影师现在躺在医院里。

"联系张默工作室，问问他们档期"我揉着太阳穴说。

"问过了，他们在跟米兰时装周，抽不出人手"

"周航呢？"

"在欧洲拍摄，下周才回来"

我翻开通讯录，手指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间滑动，却找不到一个能在短时间内接手这种规模项目的人选，胃部开始隐隐作痛，这个展览已经耗费了我半年心血，绝不能因为摄影环节而搞砸。

"要不..."林妍欲言又止，"我昨天整理资料时看到一个摄影师，风格很符合我们这次展览的主题，他好像刚回国，档期应该..."

"谁？"我抬头。

"王一博"

这个名字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我的胸口，我下意识摸向钱包，那张名片还躺在夹层里，三天过去了，我始终没有发那条报平安的信息

"不行"我的声音比预想的要尖锐。

林妍眨了眨眼："为什么？他的作品我看过，构图和光影处理都很——"

"我们有其他选择"我打断她，点开电脑里的文件夹，"把备选名单再给我看一遍"

两小时后，我不得不面对现实——在时间和技术双重限制下，确实没有比王一博更合适的人选，我盯着电脑屏幕上他的摄影作品，那些城市剪影中透露出的孤独与温度，完美契合我们展览想要表达的"记忆中的城市灵魂"。

我拿起手机，拇指悬停在通讯录上方，六年前是我提出的分手，六年后又是我主动联系，这算什么？但职业素养最终战胜了个人情绪——作为策展总监，我必须把展览放在第一位。

短信比电话容易些，我斟酌了半天词句，最终发出一条极其官方的邀约：「王先生您好，我是新艺界策展总监肖战，我们正在筹备"城市记忆"主题展览，欣赏您的摄影风格，想洽谈合作可能，如有兴趣，明天上午十点可到江南路27号蓝山咖啡馆详谈」

发完我就把手机扔到沙发上，仿佛那是个烫手的炭块。不到三十秒，手机屏幕亮起

「肖总监好，荣幸之至，明日准时赴约」

官方对官方，很好，我呼出一口气，却不知为何更加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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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山咖啡馆的落地窗边，我提前二十分钟到达，选了个靠角落的位置，黑色职业套装，梳理着大背头，带着金丝框架眼镜最正式的工作状态——这是我的盔甲（参考顾医生那个造型）

九点五十五分，玻璃门被推开，王一博走了进来，他穿着深蓝色衬衫和黑色休闲西裤，头发比酒会那晚短了些，显得更加干练，我注意到他没有带相机，而是拿着一个黑色文件夹

"你很准时"当他走到桌前，我说

"你以前最讨厌等人"他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我的手指在咖啡杯上收紧，他还记得，那些我自以为早已遗忘的细节，原来他也都珍藏着

服务员过来点单，他要了美式咖啡，不加糖，以前他喝咖啡要加双份奶和糖

"口味变了？"我忍不住问

"人总会变的"他微微笑了笑，"不过你还是喝拿铁，多加肉桂粉"

这太不公平，他记得关于我的一切小事，而我却连他的咖啡偏好都不确定，我决定立刻切入正题，从公文包里取出企划书推到他面前

"这是展览的基本构思，我们需要拍摄二十组城市景观，重点捕捉那些即将消失的老建筑和街巷" 我用最专业的语气说，"时间很紧，三周后开幕"

他翻开企划书，目光迅速扫过页面，眉头微微皱起："你们想用怀旧作为主线？"

"有问题吗？"

"太表面了"他直接道，"城市记忆不只是关于过去，更是现在与过去的对话，"他翻开黑色文件夹，取出一叠照片推到我面前，"比如这组，我将老城区的砖墙与现代玻璃幕楼并置，通过光线变化展现时间流逝"

我低头看那些照片，不得不承认他的视角确实独特，其中一张特别抓人眼球——晨光中的老街与黄昏下的CBD交叠，仿佛两个时空在此相遇

"这..."我指着那张照片"正是我们想要表达的感觉"

"我知道"他轻声说，然后仿佛意识到什么，迅速补充，"我是说，从你的企划书里能感觉到这种倾向，只是还不够明确"

我们陷入一种奇怪的氛围——表面上讨论着工作，却处处都是过去的影子，他了解我的审美偏好，我熟悉他的思考方式，这种默契不是装成陌生人就能抹去的

"如果你接受这个项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我问

"明天"他毫不犹豫，"事实上，我已经为这个主题积累了不少素材"

"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找你？"

"不"他摇头，"只是我一直关注城市变迁这个主题"顿了顿，他又说，"也关注新艺界的展览动向"

这句话里的暗示让我心跳加速，我假装没注意，低头翻看合同："报酬方面..."

"按行业标准就行"他打断我，"能和肖总监合作是我的荣幸"

他的语气礼貌而疏离，眼神却告诉我远不止如此，正当我想回应，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肖战？真巧啊"

我抬头，看到徐明川——我的前上司，现在仍是公司董事——站在桌边，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徐总"我迅速调整表情，"您也来喝咖啡？"

"约了朋友，没想到看到你"他的目光转向王一博，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这位是？"

"王一博，摄影师，我们新项目的合作方"我简短介绍

"哦，你就是那个王一博"徐明川拖长音调，"久仰大名"

王一博站起身，伸出手："徐先生，好久不见"

徐明川没有握他的手，而是转向我："肖战，董事会对这次展览很重视，希望你慎重选择合作伙伴"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王一博一眼，"有些人表面光鲜，实际靠不住"

空气瞬间凝固，王一博的手慢慢放下，眼神变得锐利

"徐总，"我站起身，声音因压抑怒气而微微发抖，"我的专业判断不需要提醒，王先生是业内公认的优秀摄影师，选择他是基于项目需求"

徐明川挑了挑眉："当然，你是总监"他看了看手表，"我该走了，周一董事会见"

他离开后，我和王一博陷入尴尬的沉默，最终是王一博先开口："他还是老样子"

"你们认识？"我明知故问

"六年前，就是他告诉你我和画廊千金的'绯闻'，不是吗？"王一博苦笑，"虽然当时你根本不信我的解释"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我和王一博分手的导火索——徐明川给我看了一张王一博和某画廊老板女儿共进晚餐的照片，暗示他们关系暧昧，当时正值我争取升职的关键期，而那个画廊是我们重要客户...

"都过去了"我生硬地说，"现在只是工作关系"

"当然"王一博点头，"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那顿晚餐是她父亲安排的，谈的是我的摄影展，徐明川故意只拍了我们两人"

我猛地抬头："你后来办成了那个摄影展？"

"没有，你提出分手后，我取消了合约，去了非洲"他的语气平静，却让我胸口发紧

服务员送来咖啡，暂时打断了这场危险的对话，王一博往美式里加了一包糖——原来他并非完全戒掉了甜味

"这家店要关门了"他突然说

"什么？"

"蓝山咖啡馆，下个月停业"他环顾四周，"你以前常来这里写策划案，说靠窗这个位置采光最好"

我震惊地看着他，这家店确实是我的秘密基地，大学时代就常来，但我不记得曾和他提起过具体位置偏好。

"你怎么..."

"有一次你发烧，我去你家接你，你迷迷糊糊说想喝蓝山的拿铁，指定要坐靠窗位置"他笑了笑，"那天我们到的时候这个位置有人了，你差点哭出来"

我的喉咙发紧，那是我刚工作第一年，压力大导致免疫力下降，高烧到39度，王一博请了假照顾我三天，后来他自己也被传染了

"我不记得了"我撒谎

"没关系"他轻声说，"合同我看过了，没有问题，明天上午九点我去公司报到？"

"好"我机械地点头，努力忽略心里翻涌的情绪

离开咖啡馆时，王一博为我拉开门，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熟悉的轮廓，有那么一瞬间，我想问问他，在非洲的沙漠里，在异国的星空下，他是否也曾想起过这个城市里的一家小小咖啡馆，和一个因为座位不对就委屈巴巴的我呢

但我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公文包，走向与他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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