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接近尾声，客人一拨拨散了，两位新人候在大堂为来宾送行，兼顾着让人当背景照像，闪光灯噼里啪啦照花了眼，边上过来一年轻女的，笑着对肖战说了句，“小肖今天真帅！。”

　　 明显是句客套话，却要看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肖战见这女人生得清秀标志，心里觉得挺舒坦，正想说声谢谢，人家已经走到王一博跟前去了，又听他对新郎说，“你今天很帅，真的。”

　　 周全也在旁边瞧着，他觉这女人肯定眼神不好，不然都站那么近了，还拿眼黏在人新郎身上。周全一时没忍住，小声问，“这女的谁啊？”

　　 肖战笑了整晚脸有些发僵，半笑不笑的回复，“我也不知道。”

　　 周全又开始显摆，“他说了两句话，可是重点在第二句上头。”

　　 肖战没吭气。

　　 周全继续打压，“啧啧，你看你老公跟他说话的时候，那张脸，笑得要多甜有多甜。”

　　 王一博平日里不苟言笑，这会儿的表现确实温和许多。肖战白他一眼，压低声音嘀咕道，“人家是美人，任谁见了美人心里都会发甜。”正说着话，有人跑过去给那两人拍照。

　　 周全哼道，“岂止是发甜，简直是齁死人，哎哟，你瞅瞅那个腻味劲儿，”说着他用肩膀轻轻搡了搡肖战，“你赶紧过去，拿点大房的派头出来镇镇他。”

　　 肖战小声儿骂一句，“你神经病吧。”

　　 周全恨铁不成钢，“我是向着你，今天你才是男主角，凭什么让那女人抢了风头，”他说着瞧了肖战一眼，顿时了然，“也对，人家那柔弱娇作的模样，你确实比不来。”

　　 肖战哈哈一笑，没再言语，周全却琢磨着自己这话是不是说得有些儿过了，忙又试图安慰，“其实也没什么，那些过来喝喜酒的，向来看的都是我这样的陪衬伴郎，或者是来宾里比伴郎伴娘差点儿的未婚男女青年。你要是这么想，心里可会舒服点？”

　　 肖战一晚上没吃东西，这会儿头重脚轻胃里泛酸，勉强应道，“嗯，多谢你。”

　　 周全见他一副要死不活地样子，不由骂了句，“没点出息，”说完走到王一博跟前，“王一博，你连谢媒酒也没请我喝，一起照张相总可以吧。”说笑间他身子一扭，卡到那两人间的空隙站好，顺便不着痕迹地将先前那姑娘隔了开去。

　　 天色已近墨黑，大堂内仍是喧哗不已。肖战四下里找了会儿，方才瞧见王家小妹正孤零零地站在不远处兀自发呆。

　　 王一一，比他哥王一博小六岁，容貌不及王一博出色，穿着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属于扔进人堆就被淹没的类型。刚见面的时候，肖战看不出他有任何优点或者特点，只能称赞他的名字秀气别致，女人味十足。

　　 没想王一一听了还挺高兴，小姑娘笑得腼腆，“因为我妈在家排行老大，所以我和我哥的名字里都有个一字，我出生的时候，估计他们也懒得费心再想个名儿，就胡乱给我安了一个，他们还是喜欢我哥多些。”王一一说话时语速有点儿慢，头回见面就和人摆出掏心窝子架势，肖战忽然就觉着这小姑娘傻的可爱，说话行事也似曾相识，他想了半天，依稀记起，多年前的自己也常有这般表现，一时间好感倍增。两人渐熟，肖战也大致摸清了王家的情况，老爷子离婚后，王一一一直跟着他过活，没多久家里就多了位继母，继母带着一个和王一一年岁差不多的女孩，这位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名叫孙晓。

　　 这会儿王家老爷子正携继妻忙着跟一帮生意上的朋友联络感情，哪里顾得上自家女儿，而继女孙晓并没参加婚礼。

　　 肖战见王一一一人呆在那儿怪可怜见的，忙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说，“门口风大，我们去沙发那边坐一会儿，你爸他们看样子现在还走不了。”

　　 王一一个性温顺，见他这样说，也就跟着往里走。

　　肖战陪他这儿那儿闲扯一通，先是聊了会儿工作，后来又说起还有大半年才出生的孩子。王一一为人害羞，不善言辞，提及未来的小侄子话却多了。

　　 肖战惯与各色人等打交道，心细如发，擅长调动对方情绪，言语活泼爽快，对这位小姑子又心生怜悯，一来二去两人都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王一一忍不住问他，“战哥，你们以后会常来家里吗？”

　　 肖战微笑应承，“会的，一家人当然要经常走动。”

　　 王一一却有些儿担心，“可是我哥以前就很少回来，”他不知道有些事儿该不该讲，颇有些踌躇。

　　 肖战接过话茬，“那是因为王一博和你爸他们的关系一般。”

　　 王一一点头，“是我哥和你说过么？”

　　 “你哥可是个三脚都踹不出个屁的闷葫芦。”肖战笑道，“他倒没怎么说，但也不难看出来。”

　　 婚前，王一博带他去见王老爷子，临进门时说了句话，大意是他爸不大管他的事，这次回来也就是打个招呼，介绍双方认识，花不了多长时间。他果然是言出必行，进门说明了来意，没等王老爷子从惊讶和欣喜中回过神来，便拉着他走人，多一分钟也不愿逗留。

　　与其说老爷子不怎么过问儿子的事，倒不如说是这做小辈的根本没把父亲放在眼里。同时肖战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王一一接着抱怨，“我哥和我爸这样，还不是因为那个孙（孙仪，继母的名字）……”话没说完，却见肖战冲自己微一摇头，小姑娘会意，忙将那人的名字咽了回去，两人尚未站直身子，孙仪和王老爷子已经到了近旁。

　　 孙仪极为热情的握着肖战的手，“战战啊，以后老大出了国，你可要常回家坐坐。老爷子成天盼着抱孙子，这会儿老大才结婚，孙子就已经在肚子里了，他别提有多高兴，今晚喝了不少酒……你现在怀了孩子，得注意营养，想吃什么就给我打电话，我让保姆给你做去。我们家那保姆伺候人不行，带孩子也没经验，没别的本事，就是做菜的手艺蛮好的，川鲁苏浙江粤，样样都拿得出手。我在他身上花的钱，都够请五星级酒店的大厨了。”说完她咧开嘴兀自笑起来。

　　 旁边几位随行宾客也都随声附和，其中一位打趣道，“孙总，您家保姆的生活真好呀，什么都不做，只管做菜，这么看我得改行，您家还要保姆不？我对做川渝那边的菜可是很拿手的。”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儿笑声，孙仪更是满脸得色笑不可遏，“哎呀，您可是当领导的，国家干部，哪能和那些人比。”

　　 肖战暗叹，这人看起来也有五十来岁了，脸皮可比我厚多了，哄得这姓孙的开心得不得了。转念又想，孙仪的每说一句都是话里有话，嘴皮子这样厉害，为人处世想必也是泼辣成性，以王一一这样的个性，在这个家里哪能呆得舒服。

　　 他一眼瞥过去，果然瞧见王一一杵在旁边一声不吭，神色不屑。肖战早已乏累，这会儿是强撑着和人寒暄，想是王一一见他脸色不好，伸手过来扶住他的胳膊，紧接着又听她低声说，“哥，战哥累了一天，你们早点回去吧。”

　　 身后那人“嗯”了一声，对王老爷子道，“这会儿也不早了，要不你们先回去，今天就散了吧。”

　　 肖战听他的声音近在耳旁，仿佛又回到先前婚礼上的短暂时刻。他悄悄儿地猜测这人是何时过来的，心里骤然跳得厉害，类似低血糖的症状，他想暗暗吸一口气，心说这一天过得可真够累的。

　　 王老爷子接了逐客令也不和儿子计较，反而乐呵呵道，“咱们这些闲杂人等都散了，别耽误他们小两口的时间。”

　　 众人皆笑。

　　王一一跟着父亲往外走，走了几步却又回头看肖战和王一博。

　　 肖战会意，忙叫住他，“过两天咱们一起出去逛逛，到时候我给你电话，提前来接你。”

　　 王一一这才笑着向他挥一挥手。

　　 等人都走了，王一博才道，“看样子你和他们处得挺不错。”

　　 肖战抬眼看着他，等待下文，他接着道，“他们那两个厂，老爷子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剩下的都被孙仪拽在手里，销售那一块儿全归他管着。”他笑了笑，“要从老爷子那儿捞点钱不容易，要做好心理准备。”

　　 肖战也笑，“不碍事，我这儿有他最重要的东西，不怕他不给。”

　　 王一博没接茬，反倒看着他。

　　肖战直接挽起王一博的胳膊，笑道，“走吧，人质。”

　　两人回到王一博位于博士楼的住所，时间已经不早，走廊上静悄悄的，偶尔听见细微人语从紧闭的某扇门后漾出来。

　　 肖战跟在王一博身后，看着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然后走进房间，摸到墙上的开关“啪”的一声按亮电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