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数月前的那个晚上，王一博也是这样地立在明亮的灯光之下，冲肖战微一摆头，示意他进来。

　　 那时的肖战多少有些紧张，只是心里的念头致使他刻意压制，他觉得应该为自己找点事做，于是反手轻巧地合上门。

　　 肖战向后靠着，软绵绵的倚在门板上，歪着脑袋瞧他。

　　 此刻，王一博也看着他，神情里带了点笑带了点挑衅，隐隐显露征服的欲望。

　　 这种神情对肖战来说并不陌生，他接触的人里，那些男的在酒桌上灌了黄汤，或是有意为难他的时候，便会这样瞅着他。这些都使他觉得周围的一切低级而萎靡，缠绕着一股无法挣脱的压抑。比较来说，王一博给他的感觉要好些，也许是他在打算做坏事的时候表现的既聪明又有风度。

　　 王一博观察了他数秒，终于走过来按熄了灯。将胳膊撑在门板上，低下头去同他接吻。

　　 身旁灰白的墙壁上，有月光从窗外探进来，留下树枝摇晃着的斑驳身影。

　　 肖战当然知道，那晚王一博看起来是多么不正经。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数月前乍然重逢的瞬间，王一博就已经鬼使神差得出了这个结论：人应该是个好人，却不是个正经人儿。

　　 关于“不正经”这个词，人常说“老不正经”。

　　 这说法按在肖战身上都不合适，王一博觉着肖战举手投足自然得很，抽烟的样子很惬意，喝酒的时候又带着些许的豪气，只是当他的眼风偶尔扫过自己的时候，那眼角眉梢流露的风情，不得不让他想起“轻佻”二字。

　　 王一博甚至可以肯定，其他男人感同身受，因为那次的聚会，大半眼神儿都有意无意挂在肖战身上。

　　 肖战那晚穿了件咖啡色高领衫，喝酒喝得热了，他将衣袖捋高了些，露出一小截胳膊，骨肉停匀，精致秀气，白得晃眼。

　　 于是王一博觉着，就连这手腕儿，都带着轻佻气质。

　　 那一刻，王一博认为自己把过多的心思放在肖战身上了，虽然说他对他的现在多少有些好奇。

　　 当王一博得出了最终评估结论后，便不再去如何注意肖战。

　　 因为“正经”或“不正经”的Omega，对于alpha来说，差别只有两个：

　　 其一，不容易上，或者容易上。

　　 其二，需要用婚姻来为其负责，或者可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王一博那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的评估目的，尽管它存在于大多数alpha的潜意识里。可是，当他最终将那个不正经的影像，变成自己的非常正经的“新婚妻子”时，心情不能不说是有点怪异的，甚至还有些消极。

　　 此时，肖战正环顾着临时新房，这里显然是被人打扫过，家具还是那样，不过床单被套倒是簇新的。衣柜上不知是谁贴上的“喜”，肖战瞧见出现在穿衣镜里的自己，和那枚大红喜字一样艳俗腻味，难怪王一博只是请他进了门，却不会像上次那样揉进怀里吻他。

　　 在肖战胡思乱想的功夫，王一博突然走到身边问，“饿不饿，我下楼去买点吃的。”

　　 肖战应了一声，扭头却瞧见王一博已经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等他洗完澡，王一博和食物依旧没回来。

　　 新住处里最不缺的就是书，肖战翻来翻去也没找出一本能看得进的。推开窗，去探寻路灯下的身影，果然看见那人拎着食品袋，顺着楼前的林荫小道走来，只要他稍稍抬头便能瞧见他，可惜他只顾着查看手里的电话。

　　 博士楼里出来几个人，迎面过去撞见，大伙儿说笑起来，声音本不大，但是四周过于安静，一切便听的有些清晰了。

　　 肖战听了会儿，无非是关于床底间的荤话。他认为爱说这种话的男人都是有些性压抑的，三十左右的年龄，又浸淫在看似单纯的学术氛围里，若是单身，束缚了几十年的东西便像小动物一样不受管束的东闯西撞。

　　 肖战听见王一博“呵呵”低笑几声，看起来挺自在。他那时正好悠然地点了支烟，微侧了头吐出一口清淡烟雾，抬眼，终于看见了肖战。

　　 他无所事事的趴在二楼窗台上，露出湿漉漉的脑袋瓜。

　　 王一博进屋时，肖战已经坐回床上，并且将自己裹进被褥里。灯光打在他粉黛未施的脸上，反射出“纯洁”的光泽，这个词一不留神从脑海里蹦出来，他不由被自己狠狠打击了一下。

　　肖战靠在枕头上微笑地看王一博，用很小的声音说出两个字，这种行为使他的唇形开起来丰润饱满。

　　王一博却愣是没听明白，如此肖战便不再说了。

　　 至少可以肯定不是“人质”两个字。

　　 王一博走进浴室，站在莲蓬头下面，热水冲刷下来，他才忽然想到，他说的是“老公”。

　　 他想：现在的Omega真是不简单，明明不见多深厚的感情，甚至算不得爱情。

　　 王一博换上肖战给买的睡衣，黑灰相间的格子，厚度适中，很阳刚年轻的样式。再出去时，发现他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已经裹在被子里睡着了。

　　 搁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又嘀嘀嗒嗒地响，他掏出来看了眼，短信一条，犹豫数秒，再没回复，关机睡觉。

　　肖战在王一博那儿并没住多久，学校离他上班的地方太远。由于孕期忌沾烟酒，自从定下婚期，他便向公司提交了申请，老板也是很通人情，同意肖战减少工作量。

　　 新婚数天后，王一博出国了。

　　 他走的那天，肖战从公司赶去机场送别，路上恰巧堵车。很不容易到了，时间所剩无几，他不得不从大门一路小跑到入关口。纵然如此，却仍是晚了一步。

　　那个瞬间，王一博在他的视线里转身离开，背影渐渐消失在人潮之后。

　　等肖战一住回家，肖芝烨就开始对这门亲事颇有微词。

　　因为亲朋好友都在他耳边旁敲侧击地打听，“你亲家老爷子怎么看都是有钱人模样，出入有名车，结交的人物非商即官，怎么就没给这对小两口买套房子呢？没有房子嘛，总得给辆好车吧。若是因为儿子要出国进修来不及筹办，总得把新媳妇儿接回家里住住吧，家里又有保姆，他们生意人再忙，保姆也能伺候着，再说只要有钱，劳动力是不缺的，更何况孙子都快有了……”

　　 旁人状似无意的询问，字字句句都敲打在肖芝烨的心坎上。他表面上笑语托辞，暗地里却是恼火肖战这门亲事让自家掉了里子又失面子，于是这心里也越想越窝囊，成天里揪着这些问题在肖战跟前不放。每次都唠叨说：“谁让你这么火烧眉毛的赶着结婚，让人看了笑话，自己送上门去的人家当然不稀罕了。人家那边连个新房首付也没备着，还让大肚子的你住回娘家，除了那啥没地位的小姑子经常来看看，其他人根本不把你当回事的……

旁人状似无意的询问，字字句句都敲打在肖芝烨的心坎上。他表面上笑语托辞，暗地里却是恼火肖战这门亲事让自家掉了里子又失面子，于是这心里也越想越窝囊，成天里揪着这些问题在肖战跟前不放。每次都唠叨说：“谁让你这么火烧眉毛的赶着结婚，让人看了笑话，自己送上门去的人家当然不稀罕了。人家那边连个新房首付也没备着，还让大肚子的你住回娘家，除了那啥没地位的小姑子经常来看看，其他人根本不把你当回事的……

　　肖战知道自家老爹素来性急，心里憋不住丁点事，因而听了这些也并不生气，只用了一句话给搪塞回去，“想靠老爷子发财那真是比登天还难，为什么？王一博和他爸多少年前就闹崩了，两人在一起话都不多说一句的，办婚礼只是为了掩盖和平繁荣后面的假象。”

　　肖芝烨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想了想又赶紧问道：“你不是说他家老爷子把酒席礼金都给了你吗？有十多来万吧？”

　　肖战“嗯”了一声。

　　肖芝烨一拍手，说：“那正好，把现在这房子卖了，用这些钱再买套大的，反正你现在和孩子也住这儿。再说，你弟也不小了，过几年也是要结婚的，咱们总得给他准备点什么吧。”

　　肖战叹了一口气说：“爸，我孩子出生了也是要花钱的，现在小孩用的东西这么贵，我总得有点积蓄吧。而且肖佑这两年也回不来，房子的事过段时间再说行吗？”

　　肖芝烨见他这样也是于心不忍，忙安慰道，“你放心，孩子以后我会帮你带，一分钱也不多要你的，就当你们请了个免费保姆，我无偿给你们打工。现在看来，你婆家那边肯定是指望不上的。战战啊，有些事你可要想清楚，你就这么一个弟弟，等我以后也去了，你们兄弟俩，你和肖佑可是要相依为命的，那些外人啊，不管是谁，终归是靠不住的。这些事儿，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还有啊，你奶奶也没多少日子了，你就不想她住得舒服点？现在这楼底下，又是五金铺子又是菜市场，天天早上四五点就开始闹腾，老人家哪能休息得好的……”

　　肖战坐在那里发了大半天的呆，直到窗外的余辉在天边逐渐黯淡，他看看时间，王一博那边尚是正午，他拿起电话又想了一会，才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