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大雍皇宫的琉璃瓦上凝着霜。藏海立在御书房外，望着窗内摇曳的烛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百里弘毅登基那日，亲手为他系上的。

“太傅。”清冽嗓音惊破寂静，百里弘毅玄色龙袍上金线暗纹在月光下流转，他抬手抚上藏海冻得发红的耳尖，“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添件披风。”

藏海后退半步，行礼时袖中滑落半卷兵书。百里弘毅弯腰拾起，目光扫过扉页题字，嘴角勾起危险弧度：“原来太傅在研究调兵之法，是怕朕治不住那些老臣，还是……”他突然贴近藏海耳畔，“怕朕对太傅做什么？”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脚步声。藏海如蒙大赦般后退，见沈之安捧着奏折走来，玉冠束起的长发随风轻扬。户部侍郎周显跟在其后，温润笑意却未达眼底。

“陛下，御史台奏折。”沈之安将奏折呈上，余光不经意扫过藏海紧攥的拳。百里弘毅漫不经心地翻阅，突然将奏折甩在地上：“满篇弹劾太傅‘惑乱君心’？朕不纳妃嫔，也要劳御史台费心？沈大人这侍郎之才，莫不是用来写这些废话的？”

周显上前一步：“陛下息怒，臣以为太傅久居乾清宫……”

“住口！”百里弘毅猛地起身，龙袍扫翻案上茶盏，“你们眼里只有宫闱规矩，何时在意过朕的心意！”他猩红着眼看向藏海，“太傅说，朕该如何才能让你多看朕一眼？”

藏海浑身发冷，他记得十年前，那个总爱拽着他衣角喊“先生”的少年，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四人之间织成复杂的网，而暗处，无数眼线正将这场对峙传向四面八方。

暴雨突至，惊雷炸响的瞬间，藏海被百里弘毅拽入怀中。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太傅可知，那些弹劾你的奏折，朕都烧了？”他掌心贴着藏海后背，“但下一次，若你再敢与沈之安深夜论政……”

窗外，沈之安望着相拥的两人，指尖掐进掌心。周显递来油纸伞，伞面在风中剧烈摇晃。

雨幕中，四人的影子被惊雷劈碎成凌乱的光斑。沈之安望着藏海垂落的发梢被百里弘毅勾在指尖把玩，喉间泛起铁锈味。他忽然想起三日前，藏海在御花园教他辨认西域进贡的奇花，那人睫毛沾着露水，声音比春风还温柔。

“周大人请回吧。”

沈之安甩开伞，任凭雨水浸透月白色锦袍。周显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从袖中掏出密信——御史台半数弹劾奏折，皆出自理部侍郎宋昭之手，而信笺落款处，赫然印着藏海书房独有的云纹火漆。

御书房内，百里弘毅突然将藏海抵在龙纹柱上。鎏金烛台摇晃，映得帝王眼底翻滚着滔天暗潮：“太傅教朕治国，可曾教过，如何才能让一个人的心只属于朕？”他扯开藏海衣襟，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旧疤，“那年刺客的刀，本该要了你的命。”

藏海浑身僵硬。他永远记得，十六岁的少年浑身浴血，抱着昏迷的自己在宫道狂奔，龙袍被血浸透也浑然不觉。“陛下是天子，”他别开脸，“不该执着于臣。”

“天子？”

百里弘毅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近乎疯魔的偏执，“若当这天子就要失去你，朕立刻掀了这龙椅！”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暗卫来报——沈之安擅闯御史台，正在查阅弹劾卷宗。

藏海猛地推开百里弘毅：“陛下，御史台弹劾事关臣名节，不可因私废公！”帝王猩红的眼盯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缓缓握紧腰间玉佩。那是藏海二十岁生辰，他在江南寻来的和田玉，亲手刻了“海晏河清”。

此刻玉佩硌得掌心生疼，百里弘毅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密报：沈之安与周显频繁接触，二人书房暗格里藏着弹劾奏折的誊抄本。他摩挲着玉佩上的刻痕，嘴角勾起冷笑——既然太傅要做那匡扶社稷的忠臣，那他便做这翻云覆雨的昏君又如何？

暴雨冲刷着宫墙，暗处传来金铁相击之声。沈之安握着染血的剑，望着倒在血泊中的侍卫，耳畔回响着周显临走前的话：“只有藏海大人死了，陛下才能清醒。”他望着御书房方向，雨水混着血水滑进嘴里，腥甜中带着刺骨寒意。

而此刻的藏海，正被百里弘毅困在龙榻之上。帝王扯开他湿透的衣衫，滚烫的吻落在心口：“太傅总说要以清誉为重，可朕的天下，从来都只有你。”

窗外，惊雷照亮他眼底疯狂的占有欲，也照亮藏海袖中那把寒光闪烁的匕首。

藏海的匕首抵在百里弘毅后心的瞬间，帝王突然翻身将他桎梏在榻上，掌心稳稳扣住刀刃。鲜血顺着百里弘毅苍白的指缝蜿蜒而下，在藏海月白色的中衣晕开红梅：“太傅想杀朕？”他俯身时，温热的血滴落在藏海锁骨凹陷处，“可你忘了，当年是谁手把手教朕，匕首该刺入第几根肋骨？”

殿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沈之安挥剑劈开阻拦的侍卫，周显紧随其后，手中弩箭泛着幽蓝毒光。当两人踹开殿门时，却见藏海颤抖着按住百里弘毅流血的手：“陛下疯了！快传太医！”

“疯的是你们！”

百里弘毅将藏海护在身后，龙袍染血更显妖冶。他抽出腰间软剑，剑锋直指沈之安，“以为朕不知你们的谋划？伪造弹劾，私藏誊本，不过是想逼太傅离开朕身边！”

沈之安瞳孔骤缩，剑柄在掌心沁出冷汗。周显喉结滚动，弩箭微微下垂——御史台弹劾的确是他们联手伪造，只为离间藏海与百里弘毅，却不知皇帝竟已洞悉一切。

"陛下误会了！"藏海挣扎着要起身，被百里弘毅死死箍住腰肢。帝王掌心的血顺着匕首刃往下淌，在藏海胸前晕开狰狞的花，"臣愿以性命担保，沈大人绝不会..."

"担保？"百里弘毅突然凑近，舌尖轻舔藏海颈侧的血珠，“太傅可知他书房暗格里的弹劾誊抄本，与你书房的云纹火漆？”

藏海浑身僵住，喉间泛起苦涩。云纹火漆是他书房独有的印记，曾亲手教过百里弘毅调制。雨声轰鸣中，沈之安踉跄后退半步，额发垂落遮住眼底惊痛：“藏海大人，原来您早就知道...”

“住口！”藏海突然暴喝，指甲深深掐进百里弘毅掌心，“陛下若不信臣，大可现在杀了我！但沈之安自幼与臣同窗，绝不可能...”话音未落，周显突然扣动扳机，淬毒弩箭破空而来。

百里弘毅猛地旋身，软剑划出半轮血月。弩箭擦着藏海耳畔钉入龙柱，箭尾翎羽还在震颤。帝王眼中杀意翻涌，挥剑直取周显咽喉，却在剑锋触及皮肉的刹那，藏海猛地拽住他手腕：“陛下！留活口！”

沈之安趁机挥剑刺向百里弘毅后心，藏海几乎是本能地翻身扑去，锋利剑尖穿透他左肩。剧痛让他闷哼出声，温热鲜血顺着伤口渗出，在月白色中衣晕染开狰狞的花。百里弘毅瞳孔骤缩，转身将他死死护在怀中，软剑横斩，沈之安的剑应声而断。

“为什么？！”沈之安握着手腕踉跄后退，望着藏海肩头的血，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子，“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只要他肯放你走...”

“为了我？”藏海倚在百里弘毅怀中，冷汗顺着苍白脸颊滑落，“你以为逼我离开，就能让陛下成为明君？可你忘了，十年前他为救我...”剧烈咳嗽打断话语，鲜血溅在百里弘毅染血的龙袍上。

百里弘毅的指尖微微发颤，却将藏海搂得更紧。他扯开衣襟撕下布条，粗暴地缠住藏海伤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传诏，御史台周显、沈之安意图弑君，即刻收押。宋昭勾结朋党，革职查办。”

“陛下不可！”

藏海猛地抓住他手腕，“沈之安虽行事莽撞，但罪不至死。周显...周显背后必定另有主使！”他急促喘息着，肩头的血浸透层层布料，“臣愿以官职担保，彻查此事！”

百里弘毅低头望着怀中倔强的人，猩红的眼底翻涌着滔天怒焰与疯狂眷恋。他突然倾身，狠狠吻住藏海苍白的唇，带着血腥气的吻霸道而炽热，直到怀中的人无力瘫软，才松开他泛着血丝的唇：“好，朕给你十日。但若查不出结果...”

他抬手擦去藏海唇角血迹，“就留在朕身边，永远别想离开。”

殿外，暴雨渐歇。周显被暗卫押走时，望着相拥的两人，突然狂笑出声：“藏海，你以为自己是那力挽狂澜的贤臣？不过是陛下掌中的...”话音未落，百里弘毅掷出的匕首穿透他咽喉，温热的血溅在龙纹地砖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沈之安被拖走前，最后看了眼藏海染血的侧脸。他终于明白，有些感情早已在时光里扎根，深到即便用阴谋算计，也无法斩断分毫。而暗处，一双幽绿的眼睛望着这一切，袖中密信上印着不同于藏海书房的云纹——那是早已被废的太子府旧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