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门内院,一处偏僻的梅林小径。
风雪初霁,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几株老梅虬枝盘错,枝头零星缀着几朵殷红的花苞,在寒风中瑟瑟,散发出极淡的冷香。
王一博身着玄色锦袍,外罩墨狐裘,立于一株老梅下,背影孤峭。
肖战则垂首肃立在三步之外,双手拢在破旧的棉衣袖中,姿态卑微。
王一博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落在阿九低垂的头顶。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打着旋儿掠过两人之间。
王一博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阿九。”
肖战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随即更深地低下头,声音带着仆役惯有的惶恐沙哑):
“少主……您唤小人?”
王一博向前踱了一步,玄色靴底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抬起头来。看着本少主说话。”
肖战依言缓缓抬头,眼神却依旧低垂,只敢落在王一博胸前狐裘的盘扣上,目光浑浊麻木,毫无神采。
王一博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那层卑微的伪装:
“前日让你送去给三长老的‘霜花’(高品质私盐暗语),分量可足?成色……三长老可还满意?” 他刻意加重了“霜花”二字,并观察肖战的反应。
肖战脸上适时地露出茫然和一丝不安,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
“回……回少主,小人只是个跑腿的,只负责送到三长老院外管事手里……那‘霜花’金贵,小人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更不敢问长老是否满意……管事收了,就让小人回来了。”
肖战回答滴水不漏,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符合一个底层仆役的认知。
王一博嘴角勾起一抹极淡、近乎没有的弧度,带着冷意:
“哦?不敢看?那本少主问你,那批‘霜花’,走的是哪条道送来的?‘老鹰嘴’的冰道,还是‘黑风峡’的旱路?”
(问题骤然变得极其核心,直指走私路线!这是焚天门绝对的核心机密!一个普通仆役根本不可能知晓!)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寒风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肖战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如同受惊的蝶翼。
肖战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血色褪尽,只剩下纯粹的、巨大的恐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少……少主饶命!小人……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什么嘴……什么峡……小人听都没听过!小人就是个劈柴烧火、跑腿送东西的贱命!求少主明鉴!求少主饶了小人吧!”
肖战在冰冷的雪地里,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额头低的不能再低。
王一博并未叫他起身,反而蹲了下来,冰冷的视线与肖战平齐,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紊乱的呼吸:
“不知道?听都没听过?”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如同毒蛇吐信 ,
“那为何……本少主提到‘老鹰嘴’时,你的呼吸……停了一瞬?”
王一博精准捕捉到肖战的生理反应!
肖战的身体瞬间僵住,连颤抖都停止了,仿佛被冻住。
他低下的脸,在王一博看不见的角度,牙关紧咬,眼中寒光爆闪。
肖战再抬起头时,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雪水泥污,狼狈不堪,声音嘶哑绝望:
“少主……小人……小人那是被吓的!少主您气势如天威,小人……小人胆子都被吓破了!喘不上气……求少主开恩!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肖战他将所有异常都归结于极致的恐惧,同时,他故意将身体重心微微前倾,让怀中一个硬物硌在胸口的位置,隔着棉衣显露出一点模糊的轮廓。
王一博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阿九胸口那点不自然的凸起!
那形状……像是一枚戒指?肖战曾有一枚家传的墨玉扳指!
他心脏猛地一缩!面上却依旧冰冷,缓缓伸出手指,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指向阿九胸口:
“你怀里……藏着什么?”
王一博步步紧逼!
肖战脸上瞬间闪过巨大的慌乱,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随即又像烫到般猛地缩回,语无伦次:“没……没什么!是……是……” 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不是扳指,而是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半个巴掌大的、冷硬的……粗面饼子。
肖战捧着那冰冷的饼子,脸上是窘迫到极点的卑微和可怜:
“是……是早上没吃完省下的……半个饼子。小人……小人饿怕了……总想着留点垫底……让少主见笑了……”
肖战捧着饼子的手微微发抖,眼神躲闪,羞愧难当。
完美的解释!
那点轮廓,正是半个饼子被冻硬后形成的!
他巧妙地利用了王一博的怀疑,将“玉扳指”的期待引向了更卑微的“粗面饼”,制造巨大的心理落差!
王一博看着那半个冻硬的、粗糙的饼子,再看看阿九那张涕泪模糊、卑微到尘埃里的脸。
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失望、疑虑、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荒谬感。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疑了?被愧疚和执念折磨得出现了幻觉?
王一博沉默良久,那股逼人的气势缓缓收敛,但眼神依旧深不见底。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低着头的阿九,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
“抬起头来。一个饼子,也值得你藏?”
王一博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自嘲。
肖战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依旧不敢抬头,胡乱地用袖子擦着脸,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
“谢……谢少主!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
王一博目光扫过肖战冻得青紫的手,那双手粗糙、布满冻疮和老茧,与记忆中肖战那双修长白皙、执剑抚琴的手截然不同。
他心中最后一丝狂热的期待似乎被这双手彻底浇灭。
他移开目光,望向梅枝上那几点倔强的红苞,声音飘忽:
“春节快到了……听说山下很热闹。”
王一博话题陡然一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萧索。
肖战身体微不可察地又是一僵,随即用更卑微的语气应和:
“是……是热闹。可惜小人身份低贱,只能在山上远远看看灯火……”
王一博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意有所指:
“是啊……热闹是别人的。有些地方,再热闹……也暖不了心里的寒。”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警告:
“做好你的事。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知道的……永远别知道。这焚天门的风雪,冻死个把仆役,是常有的事。”
说完,他不再看阿九一眼,拢了拢狐裘,转身,踩着积雪,沿着梅林小径,头也不回地离去。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灰暗的天色与嶙峋的梅枝后。
肖战站在原地,直到王一博的身影彻底消失。
他脸上那卑微、恐惧、窘迫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雪般的冷静和一丝深藏的疲惫。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赫然是四个深深的、被指甲掐出的血印。
肖战内心OS,眼神冰冷锐利:王一博……你果然在怀疑。
试探路线,观察反应,甚至想诈出我身上的东西……好敏锐的嗅觉。
可惜,你终究被这半个饼子骗过去了。
新年……风雪寒心?呵……王崇明欠我肖家一百三十八条人命的热血,足以焚天!
再冷的风雪,也浇不灭我复仇的烈焰!你……就带着你的愧疚和疑虑,好好“欣赏”这场新年盛宴吧!
他最后看了一眼王一博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随即重新垂下头,拢紧破旧的棉衣,缩着脖子,恢复了那副麻木卑微的仆役模样,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仆役院的方向走去。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很快覆盖了他留下的足迹。
梅枝上那几点红苞,在灰暗的背景中,显得格外刺眼,如同凝固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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