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门,如同一锅被投入滚油的冰水,表面在王崇明的强令下迅速“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搜查持续了数日,重点盘查外来人员和半年前入门的仆役,闹得人心惶惶,却一无所获。
刺客如同人间蒸发。
王一博作为少主,自然身处风暴中心。
他冷眼看着父亲暴怒,看着血鹰卫如同嗅到血腥的秃鹫般四处搜寻,心中却一片冰寒。
那夜仆役院中浓烈的腐臭和肖战卑微恐惧的脸,如同烙印,既让他自我怀疑,又无法彻底抹去心底深处那丝挥之不去的熟悉感。
他不能确定阿九就是肖战,但他本能地想要保护这个疑点重重的人——无论他是谁,他都是父亲暴行下可能的受害者,或者……唯一的突破口。
在一次只有核心高层参与的秘密追查会议上。
气氛凝重,王崇明肩伤未愈,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血鹰卫首领淬羽汇报,声音冰冷:
“门主,所有线索皆断。刺客所用匕首乃寻常铁匠铺所出,无特殊标记。遁走路线指向三个方向,所有可疑仆役皆已严审。
“门主,所有线索皆断。刺客所用匕首乃寻常铁匠铺所出,无特殊标记。遁走路线指向三个方向,所有可疑仆役皆已严审。
王一博端坐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紫檀木扶手,闻言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他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父亲,声音沉稳地开口,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建议”:
“父亲,依儿臣看,刺客能精准把握烟火时机,熟悉门中地形,且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绝非临时起意或孤狼行事。其背后必有势力支撑。”
王崇明阴鸷的目光扫向儿子:
“说下去!”
王一博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仿佛在分析敌情:
“近来与我焚天门在‘北境商路’上摩擦最大的,首推血微堂。其现任堂主赫连沐泽,野心勃勃,手段狠辣。据闻,他新近收留了一个女人……”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深意,
“玲珑坊的前任坊主,霍沉璃。”
此言一出,几位长老脸上露出恍然和厌恶之色。
玲珑坊因走私违禁硝石被朝廷查封,霍沉璃沦为丧家之犬,此事江湖皆知。
而硝石……是制作火器的重要原料!
王一博继续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霍沉璃为何落得如此下场?皆因当初青冥观观主玄镜,利用其玲珑坊的渠道大肆走私硝石,事发后玄镜遁走无踪,霍沉璃成了替罪羊!而她与玄镜素有旧怨,此事人尽皆知。”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冰冷,
“可父亲是否想过,玄镜……如今身在何处?”
他刻意停顿,让这个疑问在众人心中发酵。
王一博目光直视王崇明,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洞察”:
“霍沉璃她睚眦必报、如今又攀附上赫连沐泽的性子,行刺杀报复之举,嫁祸于人,扰乱我门视听……岂非顺理成章?既能报当年之仇,又能借我门之手除去玄镜这个心头大患,甚至……搅乱我门在北境的生意,让血微堂坐收渔利!”
这一番分析,逻辑清晰,丝丝入扣!
将矛头精准地指向了血微堂、赫连沐泽和霍沉璃!
利用了玲珑坊旧案、玄镜的隐匿以及血微堂的竞争关系!
几位长老纷纷点头,面露愤慨:
“少主所言极是!定是血微堂搞的鬼!”
“那霍沉璃就是个祸水!赫连沐泽收留她,就没安好心!”
“玄镜那老东西,果然是个祸根!门主,必须严查!”
王崇明眼神剧烈闪烁,脸上阴晴不定。
他当然知道玄镜藏身于此,那是他收留的一条会炼“特殊丹药”的老狗!
王一博竟查到了?还以此为由将祸水引向了血微堂?
这究竟是儿子的“忠心”分析,还是……另有所图?
他深深看了王一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声冷哼:
“一博,你倒是查得仔细!血鹰卫,加派人手,给我盯死血微堂在北境的一切动向!尤其是赫连沐泽和那个霍沉璃!一有异动,立刻回报!”
他采纳了王一博的建议,但他并未完全被带偏,对儿子的“忠心”仍存疑虑。
王一博微微垂眸,掩去眼底一丝冷光。
祸水东引,暂时将追查的烈火引开,为那个“阿九”争取了喘息之机,也为他自己争取了时间。
至于玄镜……这颗毒瘤,迟早要拔!
风声暂时转向血微堂,焚天门内部的盘查稍有松懈。
肖战的“冻疮”在药庐“精心治疗”下(实则是他暗中换药维持假象),表面“好转”了一些,恶臭稍减,但依旧需要每日换药,行动也因“伤”显得笨拙迟缓。
这反而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他从未停止搜集证据。
通过观察仆役间的闲谈、留意守卫轮换的细微变化、以及利用送药送饭等机会,他逐渐将目标锁定在焚天门后山一处被列为禁地的废弃矿洞区域。
那里守卫森严,且有异常频繁的、伪装成运送矿石的车辆出入,但车轮的压痕深度,远超普通矿石!
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
肖战换上一身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深灰劲装,脸上涂抹炭灰,如同真正的幽灵,避开重重守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后山禁地区域。
寒风呼啸,卷起雪沫,打在脸上如刀割。
肖战伏在冰冷的岩石后,屏息凝神。
前方,一处被巨大藤蔓和积雪半掩盖的矿洞口,隐约透出熔炉特有的暗红光芒和沉闷的金属敲击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煤炭、金属熔炼以及……一种特殊的、带着腥气的铁锈味(新打造兵器的味道)!
就是这里!
肖战心脏狂跳。
王崇明的兵器走私工坊!……这里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利用风声和岩石阴影,如同壁虎般贴近洞口边缘。
借着里面透出的火光,他看到了令人心惊的一幕:
矿洞深处被改造成巨大的熔炉工坊,数十名工匠(神情麻木,显然被严格控制)正在锻打、淬火!
打造的不是农具,而是制式的长刀、枪头、甚至还有弩机的部件!
一些身穿焚天门服饰但气息彪悍的监工来回巡视。
角落里堆放着大量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物——正是他曾在货仓搬运过的铁胚!
更深处,似乎还有人在清点账册!
肖战强压激动,取出特制的薄纸和炭笔,准备拓印下洞口守卫的腰牌纹样。
就在他全神贯注之时——
“汪!汪汪!”
一声凶狠的犬吠突然从侧后方响起!
一只被铁链拴着的、体型硕大的黑色獒犬不知何时挣脱了半截锁链,狂吠着朝他藏身的岩石扑来!
巨大的动静瞬间惊动了洞口的守卫!
“什么人?!”
“有奸细!抓住他!”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般射向肖战藏身的岩石!
守卫的呼喝声和獒犬的狂吠响彻山谷!
肖战心中大骇!
行踪暴露!他反应极快,猛地缩身翻滚,险险避开第一波箭雨,但右臂仍被一枚弩箭擦过,火辣辣的疼!
他不敢恋战,转身就向黑暗的密林中狂奔!
身后追兵和獒犬的狂吠紧追不舍!
风雪极大,严重阻碍了视线和速度。
肖战对地形不如守卫熟悉,眼看就要被追上!前方是一处陡峭的雪坡,一旦失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神兵天降,骤然从侧方的山崖上飘落,稳稳地挡在了肖战与追兵之间!正是王一博!
他仿佛只是深夜出来赏雪散心,玄色大氅在风雪中猎猎作响,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冷意。
王一博 目光扫过追来的守卫和狂吠的獒犬,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喧嚣:
“何事喧哗?深夜在此追逐,成何体统?”
守卫头目 看清是少主,连忙止步行礼,气喘吁吁:
“禀少主!发现可疑奸细潜入禁地!我等正在追捕!” 他指着肖战消失的雪坡方向。
王一博 眼神一冷,仿佛才注意到那雪坡,随即目光转向矿洞方向,语气带着一丝不悦和探究:
“禁地?父亲何时在此处设了禁地?本少主竟不知。方才远远似乎听到里面金铁交鸣之声,甚是热闹。父亲……好雅兴,深夜还在此操练?”
王一博将“操练”二字咬得略重,目光锐利地看向矿洞内隐约的火光和人影。
此言一出,守卫头目脸色瞬间煞白!
王崇明在此秘密打造兵器乃是绝密!
少主竟然撞破了?!
这……这如何交代?!
守卫头目 冷汗涔涔而下,语无伦次:“少……少主误会!此地……此地只是……只是门主命人修缮一处旧库房,存放些……存放些杂物!方才……方才或许是风雪太大,少主听错了……”
王一博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似笑非笑:“哦?杂物?需要动用弩箭和獒犬看守的杂物?本少主倒要进去看看,是何等‘贵重’的杂物!” 说着,作势就要往矿洞方向走。
守卫头目魂飞魄散!若让少主进去看到里面景象,他们所有人都得死!
守卫头目 噗通跪下,连连磕头:
“少主恕罪!是属下失职!惊扰了少主!那奸细……那奸细狡猾,定已逃远!属下这就带人去外围搜捕!绝不让其逃脱!此地……此地污秽,恐脏了少主的眼!还请少主移步!”
他此刻只想赶紧把这位煞神请走!
至于那个逃掉的奸细,风雪这么大,未必抓得到,总比让少主发现工坊秘密强!
王一博 冷哼一声,目光如电般扫过跪地的守卫和噤若寒蝉的其他人,最终停留在风雪弥漫的雪坡方向,仿佛在权衡。
片刻后,他才冷冷道:
“罢了。谅他也逃不出焚天门。你们,给本少主仔细搜!若再让宵小惊扰了父亲清修,提头来见!”
他刻意将“惊扰父亲清修”与此地联系起来,给了守卫一个台阶,也暗示自己不会深究今夜所见。
说完,他不再理会跪了一地的守卫,拢了拢大氅,转身,朝着与肖战逃跑方向截然不同的另一条路,施施然踏雪而去,仿佛真的只是出来散了个步。
守卫头目看着少主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长舒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抹了把汗,恶狠狠地对手下道:
“还愣着干什么?追!往山下追!一定要把那个奸细给我抓回来!”
他不敢再提矿洞之事,只想尽快抓个替死鬼交差!
风雪肆虐了一夜。
翌日清晨,王一博在自己的书房处理门务。
他看似平静,指尖却微微发凉。
昨夜雪坡下的惊鸿一瞥,那仓惶逃窜的灰色身影,那熟悉的、在生死关头爆发出的敏捷……他在查父亲!昨夜若非自己“恰好”出现……
这时,管事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
“少主,那个……阿九,按您之前的吩咐,今日该去药庐换药了。只是……他昨夜似乎受了风寒,今早高烧不退,咳得厉害,怕是……”
王一博 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心中却已了然。
风寒?高烧?
是昨夜在风雪中奔逃、伤口浸了寒气的后果吧?
他放下手中的笔,语气淡漠,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个烂了肩膀又染了风寒的仆役,放在仆役院那种腌臜地方,也干不了搬东西的活,也难得好利索。”
管事一愣,不明所以。
王一博 端起手边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浮沫,声音依旧平淡:
“本少主的栖月庭,正好缺个手脚还算利落的粗使下人。就他吧。把他挪到栖月庭的柴房去。让药庐的人每日去那里给他诊治。用最好的药,务必让他尽快好起来。”
一个烂肩膀发高烧的仆役能坐什么活?
但无人敢质疑少主的决定。
管事心中虽觉怪异,但也不敢多问,连忙躬身应道:
“是,少主!小人这就去办!”
当意识模糊、浑身滚烫、右肩伤口剧痛的肖战走进栖月庭那间虽小却干净温暖、弥漫着淡淡檀香的柴房时,他混沌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王一博……你到底想干什么?
风雪拍打着栖月庭精致的窗棂。
王一博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柴房肖战的方向,眼神深邃如寒潭。
他将这条危险的“鱼”捞进了自己的池子里。
是福是祸?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必须看着他,也必须……从他身上,找到那个真相的答案。
复仇的火焰与守护的执念,在这个风雪暂歇的清晨,于栖月庭内,悄然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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