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被安置在紧邻主屋西侧的耳房里。
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一应陈设虽简单却舒适。
炭盆烧得旺旺的,驱散了外面的严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苦的药香——是药庐最好的外伤药和内服的驱寒汤药。
肖战躺在温暖的被褥里,高烧未退,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右肩胛骨下方真正的掌伤和被弩箭擦破的皮外伤,在药效和温暖的作用下,疼痛稍减,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的隐痛。
脸上那溃烂流脓的“冻疮”伪装,在进入栖月庭后,已被他悄然处理掉大部分,只留下几处结痂的痕迹和刻意维持的虚弱姿态。
他需要尽快“好起来”,但又不能好得太快。
王一博并未立刻来“探望”。
他只是吩咐药庐的人每日两次来诊治换药,饮食也由专门的侍女送来,清淡却精致。
这种刻意的“距离感”和“周全”,反而让肖战心中警铃大作。
王一博将他放在眼皮底下,绝不是出于怜悯。
这是监视,是圈套,还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
第三日,肖战的高烧终于退去,精神稍复。
侍女端来了熬好的汤药。
就在她转身去拿蜜饯的瞬间,肖战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子,快速扫过药碗的边缘——那里,有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指印痕迹。
指印修长,指腹光滑,绝不是侍女或药庐粗使能留下的。
是王一博!
他试过药温?还是……在药里加了东西?肖战心中冷笑。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药碗,在侍女转身的刹那,手腕极其隐蔽地一抖,小半碗药汁泼洒在厚厚的被褥里,迅速被吸收,只留下深色的水痕。
他屏住呼吸,将剩下的药一饮而尽,眉头紧皱,仿佛被苦得难受。
侍女并未察觉,送上蜜饯便退下了。
门帘微动。
一道玄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倚着门框,目光沉沉地落在肖战身上,正是王一博。
王一博 声音平淡无波:
“药,喝了?”
肖战 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脸色更白,声音虚弱沙哑:
“回……回少主,喝了。谢少主赐药。”
他垂着眼,掩去眸中精光,刻意让呼吸显得急促,仿佛药力带来的不适。
王一博 缓步走近,停在床边三步之外。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从肖战苍白虚弱的脸,滑到他被厚厚绷带包裹的右肩(绷带下是处理过的真伤和刻意维持的“虚弱”伪装),最后落在他微微颤抖、紧抓着被角的手指上。
那手指粗糙,指节处仍有冻伤的痕迹,但此刻的颤抖,是伤痛的虚弱,还是……紧张?:
“栖月庭的炭火,可还暖和?比仆役院如何?”
问题看似关心,实则带着刺!
他在提醒肖战身份的转变,也在试探他的反应。
肖战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露出受宠若惊又惶恐不安的表情,声音更加虚弱:
“暖……暖和多了!小人……小人何德何能,得少主如此厚待……仆役院……小人不敢想……”
他将卑微与感激演绎得恰到好处,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粗糙的边缘。
王一博 捕捉到那个细微的摩挲动作,眼神微凝。
这个动作……他见过太多次!在货仓,在回廊,在柴房……每次他试图探究时,这个卑微的仆役都会无意识地做这个小动作!
是习惯?还是……某种应激反应下的掩饰?
他向前一步,距离骤然拉近,属于顶级Alpha的压迫感若有若无地散开,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危险的探究:
“不敢想?还是……不敢忘?”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肖战的心脏猛地一缩!
王一博的目光如同利刃,几乎要剖开他的伪装!他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几乎要让他窒息。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纯粹的、巨大的恐惧和茫然,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傻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少……少主?小人……小人愚钝……不明白少主的意思……小人只记得……记得要报答少主的恩情……”
他死死抓住被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摩挲的动作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恐惧的僵硬。
王一博 紧紧盯着肖战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浑浊的恐惧中找到一丝伪装的裂痕。
然而,那双眼睛里除了恐惧和卑微的茫然,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
是伪装得太好?
还是……自己真的疑心太重?
那夜后山风雪中仓惶的身影,难道真是错觉?
他心中疑窦丛生,烦躁感更甚。
就在这时,庭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刻意拔高的通禀声:
“少主!陆归迟求见!有要事禀报!”
这通禀来得恰到好处,打破了室内凝滞的气氛。
王一博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断的愠怒,但瞬间压下。
他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的肖战,最终只是冷冷丢下一句:
“好生养着。”
便转身大步离去,玄色衣袍带起一阵冷风。
肖战看着王一博消失在门口,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一瞬间的对峙,凶险万分!
王一博的怀疑几乎已经顶到了临界点!
他必须更加小心!
栖月庭不是庇护所,而是龙潭虎穴!
书房内,气氛凝重。
陆归迟单膝跪地,声音依旧冰冷:
“禀少主!属下奉命监视血微堂动向。昨日发现,沧浪舫谢允秘密抵达北境,与血微堂少主赫连沐泽在‘醉仙楼’密会近一个时辰!随后,玲珑坊霍沉璃亦匆匆进入醉仙楼!”
王一博 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沧浪舫?谢允?
那夜穿着夜行衣阻拦自己的神秘人之一!
虽然当时未能确定身份,但那份诡异的轻功和玩世不恭的语气,与谢允极为相似!
他竟与血微堂搅在一起?!:
“密谈内容?!”
陆归迟:
“醉仙楼有高手护卫,属下未能靠近。但谢允离开时,曾对赫连沐泽说了一句……”
他模仿着谢允那玩味的语气,
“‘王老狐狸挨了一刀,盐路怕是要乱一阵子。赫连兄,机不可失啊。’”
盐路!
血微堂果然在打焚天门走私盐铁线路的主意!
谢允的出现,更是坐实了那夜并非偶然!
陆归迟继续道:
“另据安插在玲珑坊旧部的眼线回报,霍沉璃近期频繁接触黑市商人,似乎在大量收购……硫磺和火硝!”
硫磺!火硝!这是制作火药的关键原料!
联想到玲珑坊的旧案和被查封的原因……霍沉璃想干什么?!
报复焚天门?
还是想重新建立她的火药走私线?目标……玄镜?!
王一博 心中瞬间将线索串联!
血微堂觊觎盐铁线路!
沧浪舫谢允搅局!
霍沉璃欲购硝石火药!
目标直指藏身焚天门的玄镜!
父亲王崇明!这三方势力,因共同的敌人和利益而勾结!
那夜的刺杀,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联手所为!
嫁祸也好,试探也罢,真正的风暴正在酝酿!:
“好!”
他怒极反笑,眼中杀意沸腾。
陆归迟:
“门主已下令,加强后山丹房守卫,并命属下等严密监视玄镜,以防不测!同时,加大对血微堂商队的盘查力度!”
王一博 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眼神变得冰冷而深邃:
“知道了。继续盯着他们!尤其是谢允和霍沉璃!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另外……”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耳房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深意,
“栖月庭这边,增派暗哨。无关人等,不得靠近。”
陆归迟领命退下。
王一博独自站在书房窗前,看着庭院中覆雪的修竹。
外部的威胁已然明朗,血微堂、沧浪舫、霍沉璃,三方勾结,图谋不轨。
而内部……那个栖身耳房、疑云重重的“肖战”,究竟是这场风暴中的棋子,还是……另一个更深漩涡的中心?
将他留在栖月庭,是引火烧身,还是……握住了揭开一切的关键钥匙?
栖月庭内,药香袅袅。
肖战靠在床头,听着窗外隐约的风声和增加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守卫气息,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王一博,这栖月庭……就让我看看,到底是你的囚笼,还是我肖战撬动焚天门的支点!
他缓缓闭上眼睛,开始调动内力,小心翼翼地修复着内腑的暗伤。
真正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风雪,从未停歇。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