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三年春，惊蛰。

紫宸殿外新糊的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安璟帝楚明巍背着手在廊下来回踱步，玄色龙袍的下摆沾满了夜露。他第五次抬头望向殿门时，终于忍不住对身侧两人道："三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动静？"

"陛下稍安。"丞相宋知澜拢着衣袖，声音如他批阅奏折时一般平稳，"微臣夫人当年生产时，足足折腾了一天一夜。"

右侧的夜凛抱拳道："末将家那大小子倒是痛快，三声鼓响就出来了。"这位镇国将军说着突然噤声，黝黑的面皮涨得通红——皇后生产岂是能随便比拟的？

楚明巍却笑了。十年沙场并肩，他们三人什么腌臜话没说过？如今虽君臣名分已定，私下里却还留着几分当年的随意。

楚明巍闭了闭眼，又转身看向两位结义兄弟。不过而立之年，三人眼角都已刻上风霜。那是十年征战留下的痕迹——从揭竿起义到问鼎天下，他们饮过同一囊浊酒，睡过同一片沙场。

"当年在青峰峡被围，箭尽粮绝时，朕都没这么慌过。"楚明巍苦笑着摇头。

夜凛朗声大笑："那时陛下——不，大哥您可是提着血刀就往前冲，吓得敌军先锋直接坠马！"

宋知澜也露出浅笑："记得那一战后，我们三人在尸堆里立誓，若得天下，必不负苍生。"

"报——"

内侍尖细的嗓音刺破夜色。楚明巍猛地转身，龙纹靴底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皇后娘娘诞下皇子！母子平安！"

楚明巍指尖一颤，悬了整夜的心终于落下。他正要迈步，忽见宫墙外两道流星破空而来，一青一红，如双龙戏珠般绕着紫宸殿盘旋三周，最后竟直直坠向殿中！

"护驾！"夜凛一个箭步挡在帝王身前，腰间佩刀已然出鞘三寸。

"且慢。"宋知澜按住将军手腕，素来沉静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惊色，"陛下快看！"

那颗赤色流星竟悬停在产房窗外，流光溢彩中隐约现出龙形。与此同时，丞相府与将军府方向同时传来钟鸣，夜空里又划过两道流星，分别坠向两府。

钦天监正连滚带爬地扑到阶前："三星入怀，紫微耀世！此乃天佑大燕之兆啊陛下！"

楚明巍仰头望去，但见星河倒悬，北斗七星竟比平日亮了三倍不止。他忽然大笑，笑声震得檐下宫灯齐齐摇晃："好！好一个三星耀世！"

产房门开，嬷嬷抱着明黄襁褓碎步而出。楚明巍接过孩子时，发现这婴孩竟不哭不闹，乌溜溜的眼珠直直望着他，目光沉静得不像个新生儿。

"此子当名北淮，字怀舟。"帝王的手指抚过婴儿眉心一点朱砂痣，"取'北定中原，淮水安澜'之意。"

话音未落，宫门外又奔来两家仆从。丞相府的老管家跑得幞头都歪了："恭喜相爷，夫人诞下千金！"几乎同时，将军府亲兵也喘着粗气跪倒："贺喜将军，得了个大胖小子！"

夜风骤歇，满庭灯火同时静止。三位父亲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三家孩子竟在同一刻降生！

"宋卿，夜卿。"楚明巍忽然正色，"今日天现异象，三星同辉，此乃天意。"他单手托着太子，另一手抽出腰间佩剑插在青石地上，"朕欲与二位再续当年之盟，让这三个孩子延续我们未竟之志，如何？"

剑刃映着星光，照亮三人凝重的面孔。宋知澜率先撩袍跪地："臣女当名南涔，字漱玉。愿她如水润物，守静致远。"夜凛重重抱拳："犬子便叫烬尘，字衔烽。望他如烽火淬炼，护国安宁。"

楚明巍将太子高高举起，婴儿突然发出清亮的笑声。这笑声里，帝王沉声道："传朕旨意，即日起，太子楚北淮与丞相之女宋南涔定下婚约，待及笄完婚！"

没有人注意到，襁褓中的小太子忽然皱了皱眉。而此刻将军府里，新生的夜烬尘正攥着接生婆的手指嚎啕大哭，力道大得险些掰断那老妇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