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烈日灼灼。柏油路上蒸腾着热气，路过的小猫都嫌烫脚，要躲在树荫下绕几段路。

　　高考就这么如火如荼的拉开了序幕。

　　宋亚轩分到的考点是十二中，高三学子都知道，十二中是本地最破、最烂的考点，没有之一。除了校园里随处可见的绿植，十二中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约等于零。

　　十二中的考场没有空调，这才早上八点，阳光已经很刺眼。随着温度缓缓上升，学生们都在考场外叫苦不迭。

　　宋亚轩不是多汗的人，倒没什么感觉，只是看了眼脚下斑驳的树荫。他一抬头，一束阳光透过树影交织打在他脸上。他面颊上短短的绒毛，在阳光照射下微微发光。

　　宋亚轩总觉得身后有一道视线一直跟随着他，原本没想理会，但身后的目光实在灼人。

　　他回头，正对上对上刘耀文还未收回的视线。刘耀文也不躲，就那么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宋亚轩，他单手插兜背靠着栏杆，身资散漫。

　　宋亚轩微微皱眉，表面上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内心忍不住疯狂吐槽：这人好臭屁，还单手插兜，不会以为自己很帅吧？等等，有点眼熟，在哪见过他吗？

　　宋亚轩费力思考，直直的盯着刘耀文的脸，刘耀文就这么无所谓被他看着，甚至给他来了个“wink”。宋亚轩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他立刻在脑海中删除刚刚看到的画面，大白天“见鬼”，有点恐怖了。

　　他猛的闭上眼，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只是略一低头，碎发下的耳廓微微泛红。

　　枝头隐隐传来几声蝉鸣，带队老师组织考生们按照准考证上的座位号排队站好。

　　队伍才排好，宋亚轩感觉背后一股热气扫来，随即便贴上来他的后背。

　　“同学，你靠我太近了。”他转过半个身子，见是刚刚那个白毛，他错开身往旁边挪了一下，即使内心已经开始止不住的无语，但他很有礼貌的加了句，“很热。”

　　身后的刘耀文慢腾腾的挪开身体，“不好意思，太挤了。”

　　从他语调里，宋亚轩没听出任何不好意思。

　　宋亚轩回过头，正对上他的目光。两人视线短暂交织，一触即逝，宋亚轩却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他不住跑神，看似还在盯着手中的错题集实则不自觉关注起身后的人。

　　考场的安检开始了，考生们鱼贯而入。

　　宋亚轩进入考场后，坐在座位上慢慢整理好文具。他不经意一撇，看到刘耀文顶着一头银白色的短发，在考场上闲庭信步慢慢走过来。

　　在整个考场上，显得格格不入。

　　刘耀看似文目不斜视，却在路过宋亚轩时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哟~”他的发梢随着动作扬起，在逆光下透出莹莹的光。

　　宋亚轩沉默一瞬，不觉得对方是在跟自己打招呼，他没应。刘耀文也若无其事的在他身后坐下。

　　即将开考，宋亚轩放空心思，但还是能感受到背后的人在东捣捣西戳戳，他分神一刹那：是不是有多动症？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就在宋亚轩以为他终于老实的时候，身后传来故作正经的声音：“老师，太热了，能不能开风扇。”

　　宋亚轩没忍住扭头看了一眼刘耀文，刘耀文挑眉冲他笑笑，露出一点尖尖的犬齿，笑容显得有些不羁。他无语的扭过头，又抬头看着头顶老旧的风扇缓慢转动起来。

　　“咯吱……咯吱……”这台风扇像是不堪重负一般，扇叶每次旋转都如同自转伴随着公转，总要抖动几下、停歇几下，才缓慢的转动起来。

　　宋亚轩抬头看了好几眼，总疑心头顶的风扇会掉下来。

　　随着广播响起，宋亚轩收回杂乱的心思，低头拿出要用的文具，静下心来投入这场重要的考试。

　　答题卡上的笔迹，干了一行又一行，日影在些许坑洼的白墙上缓慢爬行，只有廊外树影婆娑。在笔尖书写的沙沙声中，窗外已是正午，日头正盛。

　　考生们笔耕不辍，刘耀文也没闲着，高考对他来说，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他垂眸掩盖一丝低落的情绪，暗自发出一声嗤笑。原本打算几场考试都睡过去，但看着前面坐着认真答题人的背影，他不自觉勾起一抹笑，起了一丝逗弄的心思。

　　其他考生在认真琢磨考题的时候，刘耀文在认真琢磨怎么把涂卡笔的笔芯磨成粉。他看着草稿纸上一小摊黑色铅笔灰，满意地笑了笑。

　　早在广播声响起前宋亚轩就停了笔，检查第一遍后他跟随广播声指引，放下笔交卷。

　　刘耀文也放下手中的涂卡笔。在广播冷淡机械音中，轻轻一吹，铅笔灰星星点点，散落在宋亚轩白色的衬衫领子上。

　　老师们依次收完答题卡、试卷和草稿后，考生们带着自己的文具出了教室。

　　大部队在前面走着，刘耀文突然靠近走在他身前的宋亚轩，他低头凑过去，在宋亚轩耳边轻声道，“学霸，你领子上沾铅笔灰了。”

　　随即也不顾宋亚轩意愿，抬手拂去他领子上的铅笔灰。

　　他一手捏住宋亚轩的领子，一手轻轻弹了弹，星星点点的铅笔灰便随风散了。

　　“干嘛？”宋亚轩只觉得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垂，很痒，他不自觉的缩了缩。

　　这一缩，刘耀文的手也跟着一滑，正巧摸上他的后脖颈，刘耀文触电般的收回手。

　　宋亚轩抬头看他，见他愣在原地，抬手拿开刘耀文的手，又摸了摸脖子，“痒。”

　　“不好意思。”刘耀文盯着他后颈微微泛红的皮肤，移不开眼。

　　“没事，谢谢。”宋亚轩内心默默腹诽：这人动手动脚，莫名其妙。但他帮了自己，宋亚轩还是温声道谢。

　　刘耀文还愣在原地，大部队渐行渐远，宋亚轩扭头在刘耀文面前挥挥手，“走了，同学。”

　　刘耀文这次回过神，轻轻捻了下指尖，细腻的触感好像还停留在指尖。

　　脸皮极厚的刘耀文蓦地红了脸。

　　下午气温更高了，阳光直直照在校园道路两旁的梧桐树上，晒得梧桐叶都蔫蔫地卷起一角。

　　教学楼外墙上的爬山虎正悄悄把叶片蜷缩进阴影里，“呲——”宋亚轩听着身后传来碳酸饮料开罐时细密的气泡声。

　　他回头，见刘耀文正仰头灌着可乐，细密的汗珠悄悄隐进衣领。看着直冒冷气的可乐，宋亚轩只觉得牙冷。

　　怎么有人高考期间胆子还那么大？直到坐在座位上时，宋亚轩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的思绪被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动打断，透过撕了标签的矿泉水瓶身倒影，他看到身后的人又想伸手打报告。

　　宋亚轩稍稍侧过身，低声道：“好吵。”

　　刘耀文知道宋亚轩是在说风扇，看了他两眼，“哦。”

　　“那不开了。”他无所谓的趴下，准备睡觉。

　　室外四十度的高温，像一个巨大的蒸笼，室内也只稍稍好一点。认真答题的考生后背泅出深色的水痕也如同老僧入定。

　　刘耀文银白色的发梢被汗水浸湿成深灰色，他趴在桌上，后背的肌肉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太热了，压根睡不着，刘耀文抬起头盯着面前人被汗水打湿的白衬衫紧贴着后背。

　　他看看时钟又看看宋亚轩，无所事事的折起草稿纸的一角。

　　头顶风扇静止不动，窗外日影西斜，宋亚轩写下最后一笔，桌上水瓶中的水随着他收笔微微晃动。

　　铃声响起，高考首日的两门考试科目就这么结束了。

　　宋亚轩走在刘耀文前面，两人跟着人流，前后脚走出了十二中的大门。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宋亚轩径直路过聚在一起聊天等着孩子出来的家长。刘耀文望着他的背影，略有思索。

　　人流霎时间远了，只剩下他们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刘耀文快速迈步走向前，跟宋亚轩并肩。“哎，小学霸，你家在哪啊？”

　　“？”宋亚轩困惑的看着他。

　　“我没人接。”他耸耸肩，又故作害怕的来了句，“一个人害怕。”

　　宋亚轩停下了脚步，上下扫视着刘耀文，挺拔的身高，健壮的体格。

　　和……害怕的神情？

　　……真的不是其他人怕你吗？他心中暗自吐槽，面上却一副冷淡的样子。

　　刘耀文一个跨步走到宋亚轩面前，转身和宋亚轩面对面，堵住宋亚轩的去路，“一起？”　

　　宋亚轩无语，刘耀文根本没给他拒绝机会，他轻声应了声，“嗯。”

　　他们没走两步，路过树荫下的垃圾桶，宋亚轩停住了脚步，他抬手将手中的空矿泉水瓶扔向垃圾桶——没进。

　　宋亚轩小跑过去，若无其事的捡起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

　　“准头还得练练啊，小学霸。”刘耀文笑着调侃他。

　　熟悉的话突然和记忆重叠——“准头还得再练练啊，哥们。”宋亚轩想起来了，高考前夕，他们见过。

　　……那时候刘耀文还是一头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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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枝头的蝉鸣和渐长的日光，日子步入了盛夏。

　　宋亚轩收拾好自己的课桌，挎上背包，今天是在校最后一天了。一会去看考场，明天就要考试了。

　　他喝完手中的矿泉水，扔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咚。”

　　矿泉水瓶没扔进垃圾桶，砸在了蹲在旁边树荫里人的脚下。

　　“喵——”一声猫叫，宋亚轩看到一只长毛三花被他扔得瓶子吓到，惊慌失措猛地窜了出去。

　　“准头还得再练练啊，哥们。”少年站起身，介于少年和成人之间的肩膀露出宽阔锐利的棱角。他的校服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线条流畅的脖梗，和分外明显的锁骨。

　　宋亚轩这才认出他是刘耀文。

　　刘耀文朝小猫跑走的方向追去，路过宋亚轩身边时停留了一瞬，似乎想说些什么，犹豫片刻后还加快了步伐。

　　擦肩而过时，宋亚轩看到刘耀文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不好意思。”宋亚轩快步走上前捡起空空的塑料瓶冲他喊了声。

　　刘耀文没回头，只是冲他摆摆手，示意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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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小猫……”

　　“捉到他了。”刘耀文直直望向宋亚轩的眼，一语双关。

　　“现在在我家，要去看看吗？”

　　宋亚轩听到刘耀文的话，有些纠结。他思索时，眉头不自觉微蹙。

　　落日余晖间，眼前人蓬松的黑发被阳光照射出焦糖色的暖调，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眼睑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刘耀文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闪过的犹豫。

　　刘耀文直直望进他的眼睛，“小猫很可爱，有双琥珀色的眼睛……”

　　“！”宋亚轩很喜欢毛茸茸的动物，但……他抬头瞄了眼刘耀文。

　　他不是不知道刘耀文的存在，作为一中风云榜霸榜三年的校霸，打架、逃课、违纪，宋亚轩在太多通报批评中听到过他的名字。

　　和作为三好学生、一心扑在学习上的他自己相比，两人真的不该有什么交集。

　　他犹豫了片刻，对于萌物的喜欢还是占据了上风，“可以，但我不能太晚回去。”

　　“好。”刘耀文带着他朝巷子里拐去，宋亚轩不太熟悉这片区域，自然也没察觉到这是和他家完全相反的方向。